产子（1/2）

刚过了四月，天就变得长了起来。

天气晴朗人却慵懒的很，旭暖的东风吹散了往日的阴寒，宫人们也都换上了轻薄夹衣。

莳花局送来了暖棚里的蔷薇，那花乳白、鹅黄、金黄、粉红、大红、紫黑都簇生于梢头，暗香浮动，无风自舞，层层绽放似少女心思，轻柔的让人忍不住想疼惜。

嫣儿的肚子已经装扮得硕大，因为被命禁足，经常郁郁寡欢，逐日间我总要挖空心思逗她开心，解她郁闷。

太后为求放心，派四名御医轮替到王尤物的广福殿诊脉，御医们仔细诊断后，铁嘴断言是皇子没错，听闻此消息的王尤物更是自得了许久，企图母凭子贵的她愈加认真珍视自己的肚子。

而未央宫这边天天都市有安插在王尤物身边的眼线回来禀告，事无巨细不敢遗漏，我也了弦全力期待皇子出生的一刻，整个未央宫的空气变得益发紧张起来。

此时嫣儿挺着肚子坐在桌前念书，我轻摇团扇立于厥后。

天气尚有些微凉，但嫣儿衣衫里所垫棉絮过多，外衣又穿的肥大厚重，额头上总是经常会渗出一层层细密汗珠。

“启禀皇后娘娘，广福殿急召御医进宫！”碧莲急急遽进殿禀告。

我忙抓过她的手腕问道：“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听王尤物宫中的喜儿说，寅时初王尤物就开始肚子痛了！”碧莲被我唬得说不出话来，哽了半天才冒出。

“御医堂可来人了么？”我蹙紧眉头焦虑问道。

碧莲未曾停顿直接回覆：“她们原本早就传出去话儿了，只是内宫规则不到卯时御医不得入内宫，所以就先缓着呢。”

闻言，我心稍稍有所平复。好！这样一来给我们多留了些许准备时间。

我微微眯眼思索片晌，眼看日晷时辰已迫近卯时，连忙招手付托碧莲道：“你先去截住御医，让他们先行过来未央宫，就说皇后娘娘刚刚肚子疼痛，眼看快要临盆，延长不得。另外再去叫个稳妥的小内侍去找谁人专侍生产的许媪，让她务必在御医们赶到之前到达未央宫。快去！”

碧莲允许一声连忙疾步跑出。

我转身，一把拉过嫣儿说：“现在皇后娘娘要开始准备生产，一会仆众让您做什么就做什么，务必不能错了半分！”

嫣儿的小脸因紧张变得涨红，看我的神情变得异常肃然，也知道要害时刻不能堕落，于是她点颔首，任我摆布。我先拉过她将外衣褪去只着中衣，抬手又拔去钗环让头发披散，再跑去墙柜踮脚从内里拿出厚被将嫣儿蒙住。

检察一下，没有纰漏，又付托小内侍急遽传话到建章宫，“你就说皇后娘娘现在疼痛难忍，劳请齐嬷嬷过来照料。”

这小内侍也是机敏的，快快跑了出去，直奔建章宫。

我于宫内再将前后思想过，似乎已无错端。现在只有祈祷王尤物那里顺利诞下皇子了。

不出半个时辰，齐嬷嬷乘轿急速而至。

齐嬷嬷前脚刚殿门，御医们随后也赶到了，齐嬷嬷回首下令道：“宫门紧锁，奉茶让御医们进偏殿休息。”碧莲允许一声和几名宫娥去偏殿准备茶点。

御医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不让他们进殿，齐嬷嬷忙笑着解释道：“皇后年幼腼腆，现在内里又有年迈的嬷嬷许媪在接产。如有其它不适再贫困列位供奉！”

一番点水不漏的话语堵住了御医们的疑问，而御医们原本就各怀心思，见是太后眼前得脸的嬷嬷倒也不敢多加言语，只得低头鱼贯偏殿休憩。

我则悄然在后房换上普通洒扫宫娥的衣裳，将头发梳成环鬓，怀中揣好齐嬷嬷交给我但后手谕只身前往王尤物的广福殿。

一路揣揣，总以为手脚不听使唤，我知道此行前去是要竣事王尤物的性命，如果心慈手软必会留有后患，可是我仍做不到该有的狠绝狠毒。

未及进殿，已然听到声声惨叫，那声音之凄厉让人揪心，激得全身随着。

广福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因这过于惨烈的啼声变得稀薄起来，飘散在殿内的血腥气息更让人有些作呕，进收支出的也全是忙碌的身影。

我低头避过旁人的眼光闪身进殿，殿内早有四名宫娥和两位年迈的嬷嬷直立期待我的到来。

实在至从为王尤物诊出怀有身孕后，王尤物的身边就已经开始陆续添加太后派去的心腹。为首的喜儿是太后身边服侍多年的宫娥，尚有那两名嬷嬷也是太后一手□□的，王尤物以为如此兴师动众更能彰显太后对她的重视，所以被自得蒙住了眼睛，不加剖析她们的举动，言语之间也不懂回避。

我环视四周，付托她们将其它宫娥赶出殿外。

驱散了宫人，我命那两名嬷嬷接生，我则在一旁辅助，疼痛中的王尤物显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在阵痛之余还厉声诘责两位嬷嬷，御医为何还没有来？

那两个嬷嬷充耳不闻，也不答话，只是一味专心接生。

躺在床榻上的王尤物散发披肩，苍白的脸庞全无往日神采，生产帝痛让她咬住的下唇都渗出血丝，拉着被子的双手过于用力竟将好好的青葱指甲齐齐折断。

我不作声，只是拧了湿帕子帮她擦拭额头渗出的汗水。

疼痛间歇，她悠悠睁开双眼，凝思看过来，才发现身边多小我私家在旁。

当她看清我的面容时，连忙圆睁了双眼，颤声道：“你来做什么？”

我敛低了眉目，淡淡笑着回覆：“帮娘娘接生皇子。”

王尤物顷刻之间似乎明确了什么，声嘶力竭的喊着：“你滚，本宫不要你接生！”

“怕是由不得您。”我凛起面容，冷冷的说。

就在这时，那两个嬷嬷迭声叫道：“快出来了，快出来了。”

小皇子的头虽然望见了，却无法完全娩出。那两个嬷嬷急声敦促，王尤物挣扎着，用尽全身气力，仍不见丝毫用处。那两个嬷嬷见状并不痛惜王尤物，生生的将皇子血淋淋的用力拉出。

猛烈的撕痛让王尤物顷刻间昏了已往，我将手搭在她的鼻翼处，尚存一丝微弱呼吸。我命人拿凉水来，泼在她的头上。酷寒砭骨的水让她瞬间激醒。

那两个老妇只顾得照料皇子，见是不哭，又用力拍打了皇子屁股，那孩子受惊呱呱大哭。

随后用上好的丝缎包裹了，交在我的怀中。

昏厥的王尤物闻声逐步的睁开眼，见我抱着那孩子，连忙坐起身来抢。我稍一躲身，闪过她的怀抱。

将皇子交给嬷嬷，我拿出太后手谕，犹豫一下，照旧读了出来。“传太后手谕，王尤物宫闱失德，天降处罚，诞下死胎，污秽后宫，现赐死。”

“凭什么？本宫显着诞下皇子，你凭什么赐死本宫？”听我读完手谕，她不愿就死，仗着眼前的孩子说话也硬气。

“娘娘言重了，不是仆众斗胆，而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岂非事到如今您还不懂吗？我漠然的笑，看得她心慌。

“不！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你们要谋夺我的孩子——！”王尤物了然地疾呼。

“这是圣上应允的，您见了也没用，娘娘您照旧好好上路罢！”我闪身，一位嬷嬷托着雕花金盘走上来，内里放着三尺白绫、金鞘银刀、玉杯鸩酒。我轻声说了一句： “娘娘您选一样上路吧罢！”

王尤物怔在那，抱住双脚抖成一团，畏缩着不看那几样骇人的工具。

我心中蓦然升起一丝不忍，俯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如果娘娘肯就范的话，仆众跟您保证，娘娘您的儿子他日必会为太子，甚至在多年以后会成为大汉朝的帝王，而身为母亲的您也一定希望孩子前程无量的，延误了您和孩子都难活命。所以您照旧放心的去罢！”

她睁大双眼，似乎乍然听到福音，不行置信的仰头望着我，脸上似带一丝瞻仰或是兴奋，眼底的不确定期待我来证明。见此我心微酸，肯定的点颔首。她低头思索良久，眼光也冷成灰。突然她放声大笑，身子猛烈的，绝不犹豫的扑上前抓起那玉杯，半杯鸩酒全部倒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