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1/2）

新年刚刚已往，仍有些许的欢快气氛残留，嫣儿似乎也一连的保持着欢喜，眉里眼梢都是笑容。

“清漪姐姐，我们画画好么？”嫣儿在禁足期间无所事事，倒是真的下了苦心学上几笔，功力虽然尚浅，却自己画得兴趣盎然。

“皇后娘娘以后要注意对仆众的称谓。”我略有些责备的看着嫣儿，嗔怪她又回复了原来容貌。

至那一日担惊受怕以后，我刻意要和嫣儿保持一些疏离，哪怕只有称谓上也必须如此做。究竟太过靠近，容易让心生间隙的人寻到把柄，而且单搁在鲁元公主和太后那里，看着也不成体统。

嫣儿对我的要求并不为意，只是笑着去拿丝帛笔墨。

皇家学画异常奢贵，嫌纸粗拙，便寻织得极其细密的丝帛取代，此种丝帛需特制，几十两黄金也不外三两块而已。我雄，将其裁成小块让嫣儿练笔，嫣儿勤奋，没练几日栖凤殿里就四处堆满了丝帛。

我铺好了丝帛，兑些水来化开颜料。

嫣儿运笔很是认真，牢牢抿着小嘴，似乎也随着右手在用力。

我侧目看她，微笑赞许，手中行动却未曾片晌停歇。

“清漪姐姐，御药房送来了皇后娘娘道药！”碧莲在殿门外禀告。

我抬头，招手让她进来，至从上次与我谈话后，她现在对我多添了不少的敬畏。她低着头端着药，大气也不敢出爹着门边溜进来，避忌我如同猛虎，只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转身拔腿就跑。

我淡淡一笑，无奈的摇摇头，端起药碗走到右殿偏间。

御医开来的保胎药从来都是倒入恭桶的。

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

刚入偏间，我手持药碗感受差池，突然以为那股幽香不似往常味道。

我转身转入内殿，坐在桌子旁，用调羹逐步搅拌，又仔细闻了闻。果真差池！不仅味道刺鼻了些，连药碗旁边也淡淡的挂了些往日没有的粉红印记。

伸出舌尖舔舔那药，酸中微苦，更是差池。

御医惟恐嫣儿怕苦，每次进药都是放了车厘子和蜂蜜调匀的，不应有酸苦味道。岂非？

我按下疑心，把那药碗放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敛了眉目内殿。

嫣儿仍然入神作画，并没发现我行为异常。我笑着与她告了个假，转身出来。

殿门口招手，唤过碧莲，四周看看，并无他人，于是笑盈盈的问：“今天是谁送的药？”

碧莲见我又问她话，有些恐惧，蹙紧眉头思索了一下，肯定的说：“是御药房的梁公公。通常里就是他送！”

我沉吟了片晌，兹事体大，如果贸然禀明太后，以她的手段一定又是一番血洗。上次的惨剧还念兹在兹，我无意再掀疾风骤雨。

会是谁呢？陈夫人么？照旧王尤物？想来与皇后身孕最能牵扯上直接利害关系的就是她们俩了。

我不动生色，悄悄将那药碗放入食盒，又付托两名小内侍准备二人小轿，我要亲自去趟毓华宫。

毓华宫地处汉宫宫苑西北角，邻近上林苑，宫内更是常年的碧树常青，百花不败。想来这里也是当年陈夫人受宠时，要来的好地方。

未及宫门先唤人通禀。此次因无犒赏在手，所以以常礼叩见。

小内侍应声回话，命我前往，我随在他的身后，再次踏入毓华宫。

内殿，一番大礼膜拜之后，陈夫人满脸笑意搀扶扶我起身。

“清漪女人多礼了，你与本宫甚是合缘。频频想与你亲近又怕人家说本宫意图攀援皇后娘娘，反倒不得反面你生疏了些。”

我颔首称是，接此话抬头，看着她的双眸，镇定如常，不见一丝闪躲，虽有些虚情冒充，却没有胆怯畏惧。

“仆众也是久仰娘娘您的惠名，只怕仆众身份低微，总过来叨扰连带娘娘您也被旁人看轻了去，若不是皇后娘娘让仆众过来探望娘娘您，仆众恐怕还没有胆子踏上毓华宫的大门呢！”我谦卑的笑着说道。

“这话是从那里说来，本宫请还请不动呢，谁敢轻看。皇后娘娘身子好吗？本宫知道皇后娘娘不喜热闹，也不敢总去打扰。”

“皇后娘娘身体安康，只是说来笑话，太后娘娘怕皇后娘娘有些闪失，天天命御医在旁看护，从进食到服药都是轮替磨练，生怕有所不平伤了肚子里的皇嗣呢！”我意有所指，笑的温婉。

陈夫人愣住准备端茶的手，双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压出一片乌黑阴影。顿了一下后，又徐徐地笑说：“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初次生育皇子自然是要慎重看待，万事多加几个小心才是。”

我笑而不答，目的已达，于是再将话题转换，与她外交冬日雪大，注意身体之类。

坐了片晌，我才做出恍然想起的样子，“皇后娘娘还命仆众去照看王尤物呢，偏在这里就忘记了，可见是娘娘待人仁厚，让仆众舍不得走了。”

陈夫人听到王尤物几字时，面带讪讪之色，笑着说：“既然清漪女人身上带着公务，本宫自然也欠好挽留，本宫就不送了。”

我起身施礼告退。陈夫人仍坐在原处，犹自入迷，并未送我。

查出幕后黑手很容易，我只是不想牵累太多，陈夫人究竟是宫中老人，熟悉宫中规则，稍加点拨还算明确，这汤药虽不是出自她手，却也要她知道，未央宫照顾皇后审慎，其他非分之想要不得，绝了她全部的念头。

既然不是陈夫人做的手脚，那就是王尤物了。

只是我打心底里不愿意此事是王尤物所为，原本楚楚可怜的受害人酿成用心至深的蛇蝎女子，难免不让人心底油然生凉。

身处后宫，果真就没有一小我私家是清洁的，为名利为恩宠，尔欺吾诈斗得惊心动魄，想要保持一份恒久不衰的荣耀就要为之奋战一生。

遥遥的，已经能望见长秋宫广福殿了，心里却萌生了退意。

查出来也好，查不出来也罢，真不知自己此番辛苦奔忙又是了什么，原本想超脱世外的我，越来越深陷泥沼不能自拔，再也避之不及。

我苦笑，自寻慰藉，嫣儿年级有效，既然太后放我出来是为了照顾她，我自然要不辜负了太后的期望，多加周全才是，也算为了我远在漠北的祖父、父亲罢，只愿太后看在我的劳苦，善待他们。想及至此，我挺直腰板，付托小内侍上前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