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2)
一灯如豆。灯影里,他的脸苍白清俊,剑眉朗目之下是挺直的鼻梁和秀美的嘴唇。睡着时候,他的眉头是蹙着的,似乎连睡觉的时候都在思索。荷衣看着他,失笑了。心中涌起万般怜意。雪白的袍子歪歪斜斜地搭在他身上,愈发衬出他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肌肤和苒弱的身子。十几天不见,他竟消瘦得厉害。
她痴痴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才感应一丝倦意。却无法入睡。
身子丝绝不能转动。这绝不是一种好受的滋味。她很快就急躁了起来,想动,想说话,哪怕是只是动一动脚指头也好。
她只好转了转唯一能动的头,心头掠过一缕悲痛。岂非这就是他风痹发作时的滋味么?
门突然开了。谁人猎人突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确他要干什么,因为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一把砍柴的大刀。而他的眼却是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不能动,一动也不动。她也不能叫。一叫,那把刀第一个要砍的人,就是慕容无风。
猎人走到她身旁,掀开了她岛子。然后一把脱光了她的衣裳。他的眼中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他开始脱自己的衣裳,开始亲她的脸,亲她的身子,然后开始做……
没有任何感受。虽然恶心得要命。她看着他在她身上快乐地喘息着……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正在流血。缝合之处,正在崩裂。她只希望自己能快些免掉这份羞耻,快些死去!
那喘息已快到了最兴奋的时候,猎人开始陶醉般地哼出了声音。
一个白影扑了过来!
两小我私家迅速地扭打起来。这是一种极原始的肉搏,两小我私家在地上滚来滚去,看不见谁究竟占了上峰,只知道猎人的刀一直都在狂劈着,却始终没有劈到慕容无风,倒是砍得地面上金星乱迸。
很快猎人终于把慕容无风压倒在地,柴刀向他猛劈了已往!
“扑”的一声,慕容无风的肩上已中了一刀!鲜血马上狂涌了出来。猎人胜利地狞笑着。举起刀,再次向慕容无风的颈部砍去!
瞬时间,一只纤细的手指闪电般地拂过了他的致命要!
慕容无风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但他是神医。
所以他不用艰辛就可以轻易封住一小我私家的道,比任何一个练过武功的人还要有效。
“当啷”柴刀掉在了地上。人却还在挣扎着。慕容无风翻起身子,拾起刀子,绝不留情地向他的头上砍去.
血,脑浆,溅了他一身。他却象着了魔似地砍着,一直砍到荷衣在一旁喊道:
“无风,住手……他……他早已死了!”
他扭过头,爬到她的身旁。神色却暴怒得近乎疯狂!脸也因痛苦而扭曲着。
“我没事……他没……没把我怎么样……”她清静地看着他,□的身体在寒风中着。
“为什么不叫醒我?”他双目直盯着她的眼,眼光尖锐得险些要将她的灵魂挖出来。而他的声音却是抑制着的,冷漠无情的,好象他们第一次晤面时那样充满挖苦。
她不说。只是清静地看着他。
“你不说,就让我来说。”他恶狠狠地捏着她的手,恶狠狠地吼道:“因为我是残废,掩护不了你,对差池?”
他的肩头是殷红的一片。而她的眼中已满是泪水。
他用毯子掩住她的身体。将柴刀“砰”地一扔,坐上轮椅,冲出门外。
而她,羞耻,委屈,恼怒,担忧,竟晕了已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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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家庄。
辛大娘起得很早,她险些总是村子里起得最早的人。早饭的炊烟还没有升起,她已开始蒸第三批馒头。辛大娘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未亡人,儿子一家人早几年前就跑到山外的城里营生去了。一年也就回来一次。而她自己却靠着卖馒头和一点积贮养在世自己。
她通常一大早要蒸上五锅馒头,拿到集市里去卖。辛家庄虽小,在这远近几百里的山地中也算是最大的乡村,每三天必有一个集市,远近几十里的山人都市挑着工具来这里买卖。
勤劳的山人以狩猎为生的居多。近几年来山里的貂子多,狐狸多,豹子也多,倒吸引了不少皮货商人前来收购。是以有始以来,村子里徐徐的有了些外乡人。村子里没有客栈,外人来了,也是胡乱地敲着各家的门。山人良善,好客,也好奇,加之外乡人大多脱手也大方,所以各人都喜欢外地人。
辛大娘收拾起刚蒸好的一锅馒头就听见了敲门声。
那是一种极斯文的声音。好象怕惊扰了谁,又好象不得不敲,是以敲了良久,辛大娘才把它从炉膛里哔哔剥剥的柴火声中分辨出来。
她打开门,望见门前停着一个满是泥泞的马车,一个极清俊的白衣人坐在一张镶着两个木轮的椅子上,怀里还躺着一个脸色发黄的女人,也穿著白衣,却双眼紧闭,显然是在昏厥当中。
山里人很少有长得好的,各人都在辛苦地讨着生活,牙黄,眼黑,满头的恶疮,身子也因长年辛苦劳作而歪歪斜斜。而这白衣人却是令人赞叹的英俊,令人羡慕的清洁,甚至他的指甲都雪白得没有一丝污垢。他的轮椅虽在泥地里行了一段,却是巧制之作,居然没有在他雪白的袍子里溅出一点泥渍。
两小我私家的脸色都苍白得恐怖。而白衣人的微笑却十分迷人。他原本有一双冷俊的眸子,笑的时候却如阳光普照,春回大地般地温暖。
还没等他张口,辛大娘就笑了起来,道:“客人是来求宿的罢?”
白衣人点颔首,道:“不知……”
“有,有,我儿子的屋子就在隔邻,有自己的厨房,倒还清洁。我马上替令郎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似乎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生怕丢了这个客人,她抢着答道。
“如此,多谢了。大娘尊姓?”
“姓辛,令郎怎么称谓?”
白衣人正是慕容无风,他迟疑了一下,道:“姓吴。这一位是……”他看了看怀里的女人,有些发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先容。
辛大娘笑了,道:“如果两位想脱离住,我可以和这位女人住在一起。她好象病得不轻,我这就去把炕烧暖起来。”
慕容无风想了想,结结巴巴道:“我们是……是住在一起的。”
“那她就是你的妻子。”辛大娘向他挤着眼睛。
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红。过了一会儿道:“我的腿不大利便,能不能……”他望着脚下的门槛。
“这个好办。”辛大娘一闪身从屋子里拿了一个柴刀,把两个屋子的门槛立时拆了下来。慕容无风转动轮椅,来到客房里,将怀里的女人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辛大娘给他端来一杯热茶,两个馒头。他很客套地接过,道:“多谢。”
他吃馒头的样子也很斯文。品茗的样子更斯文。辛大娘从来没见过一举一动都这么斯文考究的人。
“大娘,这里四周有没有药铺?”慕容无风突然问道。
“有,不外不大。医生是从外地请来的,姓刘,医术怪好。每隔九天才来一次呢。那时候周遭几十里的人都赶过来瞧病。你要去,得早早地起来才好。他不在的时候,坐堂的是他的徒弟,水平要差些。你们来得巧,今天他正幸亏,要不,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病?”
慕容无风淡淡一笑,道:“看病倒不用,我只想去抓些药而已。”
烧上炕,安置好了一切,两小我私家一起来到药铺门前。
医生还没有出来,门口已排了长长的队,有背着孩子的,有赶着马车拖着病人的,扶老携幼,辛大娘爽性把自己的馒头摊子也摆在了药铺旁边。
还没有瞧过病开过方子,买药的人虽然就很少。
辛大娘带着慕容无风来到柜台边,招呼着道:“阿水,你爹爹在么?”村子小,人人都认识。阿水是个十六七岁的结实小伙子,阿水家是村子里少数能识字的几家之一。阿水的爹自然就是药铺的老板。
“阿哟,辛大娘,您老怎么来了?怎么?瞧着我们这里人多,把馒头铺子也搬过来了?”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热情地和辛大娘说着话,却拿眼不停地审察着慕容无风。
山里人好奇,倒也而已,阿水爹是村子里唯一见过些世面的人,却也禁不住为白衣人淡雅如菊般的气质所折服。
白衣人沉静地听着两小我私家的对话,一言不发地等着他们说完。
辛大娘道:“这位吴令郎是我家刚来的客人,他娘子的身子有些不大好,想找你萧老板抓点药。”
萧老板哈哈一笑,道:“你们今天来的正好,刘医生已经到了,正在我屋子里品茗呢。吴娘子在那里,请医生瞧一瞧岂不更妥当?”
白衣人轻轻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煞白。萧老板心里道,莫说你娘子,就是你自己看上去,都像是有病的样子。白衣人轻轻隧道:“多谢,这个却不必。药方子我记得住。”
“阿水,过来抓药。”萧老板扯着嗓子喊道。
“屈驾,我要当归、泽泻各五钱,川芎、红花、桃仁、丹皮各三钱,苏木二钱,杜仲一钱。一式十份。请问,有没有七厘散?”白衣人口齿清晰地说道。
萧老板道:“七厘散……这种珍贵的成药小店没有。”
白衣人笑了笑,道:“成药没有没关系,可以现配。请给我朱砂一钱二分,麝香一分二厘,梅花冰片一分二厘,净一钱五分,红花一钱五分,明没药一钱五分,血竭一两,粉口儿茶二钱四分。研末之后,照原量做上十份。”他说得很慢,阿水倒是手脚很快,拿出一叠纸,从药柜子里飞快地抓着药。
白衣人悄悄地看着他,指了指其中的两种药,道:“这两个……差池。这不是苏木,这也不是血竭。”阿水吐了吐舌头,连忙更换。
萧老板笑着道:“看来令郎对药所知不少。”
白衣人笑了笑,道:“我自己也经常生病,所以药见得多。”
萧老板飞快地打着算盘,道:“一共是二十一两银子。”
白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道:“这是五十两银子。”
萧老板笑了,没有接,道:“山里人不知道银票是何物,我们只收现银。”
白衣人一愣,想了想,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兑换银票的?”
“没有。银票是城里人用的工具。这里没有人相信银票。”萧老板道。
白衣人道:“歉仄,我没有现银,连一文都没有。可不行以……”
“本店从不赊帐。”看着他要了一大堆珍贵的药,到头来却没有银子,这药早都混到了一起,研成了末,萧老板的心里,便十分不兴奋起来。
辛大娘看着慕容无风失望的样子,道:“令郎,我们村子小,从来都没有人见过银票,也不知真假,不如,我这里尚有三十文钱,先买些简朴的药,拼集着用一用?”
她卖馒头,一天也不外挣个十文二十文的,三十文钱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慕容无风道:“多谢。不外,能不能这样?萧老板。这些药,我先拿回去,算我赊帐,我在这里帮老板干几天活,再把钱挣回来?”
萧老板一翻白眼,道:“我这里不缺人手。”
慕容无风道:“你请外地的医生来看病,诊费,盘费,招待费,应该不少罢?如果你请我,我只要诊费,其它的用度都可以免掉。我还可以日日都来,用不着让病人等九天。”
“你也是医生?”萧老板将他从上到下地审察。这人可不是疯了,脸色苍白,双腿残疾,倒也而已,还不停地咳嗽。连自己的病都看欠好,那里尚有病人肯来找他?
白衣人点颔首。
“要不这样,你今天就和刘医生同台诊病,如果你真的有病人,也治得好病,我就请你。不外,诊费只能是刘医生的一半。人家是大镇子里的名医,年岁大,有履历,而令郎你……”
“我的诊费一分也不能比他少。”白衣人淡淡隧道:“老板是生意人,虽然知道是什么货就得卖什么价。”
“你……”萧老板一时结舌,那白衣人看上去显着欠了他的帐,却摆出一幅带价而沽的样子。
“咳咳。”刘医生从内屋里踱出来,一边捻着胡子,一边捧着手里的紫砂壶,道:“萧老板,时辰到了,我开诊了。”
白衣人拧转轮椅,冲着他一拱手,道:“刘医生,敝姓吴,是萧老板新雇的坐堂医生。今天病人多,我们同时出诊,到时还要多多请教。”
萧老板心中悄悄惊讶。这白衣人原本话很少,很文静的样子,一到挣钱的时候,却是咄咄逼人,临危不惧。
刘医生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说诊费一分不少的话,心下颇不兴奋,再瞧瞧他一幅苒弱的样子,更是不宵。不禁冷哼一声,白眼一翻,道:“年岁人轻狂,你师傅是谁?”
白衣人见他翻白眼,神色越发冷淡,道:“家师仙去多时,名不见经传,不提也罢。”
刘医生道:“那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