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旧迹如河水流淌(1/2)
舶来区。
这是宁州一个经济生长相对滞后的地方,就像一个后娘养的孩子,没奶吃。
市里的重点项目上马,从来不会思量落户此处,工业政策也从来不会向此处倾斜。
街道败落,楼房凋敝,人流庞大,治安杂乱,治理缺位,是市委市政府的一块心病。
低档的酒吧、迪厅、沐浴中心、推拿场所星罗棋布,这里俨然成为了一个犯罪的天堂。
但华国有句古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顺境会消逝,厄境也会走到止境。
庞月明是个有野心的政治人物,对于舶来区的这种顽疾情况显然不会坐而待毙,在月初的市政府常务聚会会议上,他就提出了“科学结构、统筹兼顾、重点革新、协调生长”的响亮口号,要求牢牢抓住当前宁州的主要矛盾,分清主流,钻营跨越式生长,同时也要兼顾次要矛盾,增强对落伍区域、落伍工业的帮扶力度。
他认为,没有视察就没有研究,没有研究就没有讲话权,凭空思考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光看资料也只能纸上谈兵,所以他今天就带了几个副市长和几个部门的主要头头,亲自来到舶来区,在区委区府相关向导的陪同下,微服出巡,市电视台派了一个摄制组,随同拍摄采访,声势赫赫的。
走街道,访村委,探工会,一路上,考察团风风火火。
可是怪事桩桩,政府干这样的好事,老黎民却不理不睬,下层干部也显得冷冷清清。
背地里,人们在说,考察考察,考察个屁,上面不晓得考察了几多回,屁事没有。这些当官的都一个版样,做做样子,摆搭架子,走走过场,没几个真心做事的,有的人更是不屑一顾,认为市长亲自下来搞视察,小题大做。
这些背后的事,庞月明是不知道的,可萧云和苏楠却没少见到黎民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见黎民们骂街的话,两人只是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并没有说些什么。
烈日炎炎,芭蕉冉冉。
宁州似乎酿成了西游记内里的火焰山,让人很想祈求泛起一个孙悟空去向铁扇公主借芭蕉扇,扇除所有的火气。然而,神话终归是神话,孙悟空虽然没有,芭蕉扇倒是存在的,但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市选择空调。
人还可以躲进冷气房避暑,但狗就没这么幸运了。
听说有小狗的舌头因为伸出过久,而泛起肌肉抽筋的现象。
苏楠闲步于斜阳河畔,右手撑着伞,左手拿着一把小折扇轻轻扇着,宛如宫廷尤物。
小折扇很精致,上面据词而画,画有易安居士的一句: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
萧云懒散地跟在她后面,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一口,很享受烟草所带来的辛辣刺激感。
河风清爽,加上河岸绿树成荫,炎热的天气并没有令二人凤狂龙躁。
此时,萧云已经解开了纱制白衬衫上面的几个扣子,隐约露着胸部康健的肌肤。
项前的那块“上弦月”白玉,在阳光下烁烁发光。
兴许是热的缘故,又或许是刚刚公车上的尴尬劲未退,苏楠的清美美容颜隐约有些红晕,几缕青丝散落在脸侧,被汗水涔湿,如同雨后的青柳,煞是悦目。她往萧云那里挪了挪,将他也遮在伞下,两人的手臂偶然间会碰在一起,触感冰凉,一种别样的感受始终在心里某个角落流溢着,说不清、道不明。
“萧云,知道这河为什么叫斜阳河吗?”苏楠侧脸看着他,微笑道。
萧云下意识望了眼右侧的清澈河水,摇摇头。
“据《宁州府志》纪录,这是出自隋炀帝的《野望》。隋炀帝畅游江南,途径此处时,诗兴大发,挥笔而就:‘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去,一望黯**。’”苏楠也望向了旁边的斜阳河,轻声道,“这里曾是宁州最著名的地段,秀色可餐,迷恋于其中,如浏览清秋月夜之画,雅致婉然。惋惜厥后被日本占据了,这里就成了宁州人的梦魇。”
萧云悄悄听完,深吸一口烟,皱眉黯然默虑,心中泛起一股酸意,直捣灵魂深处。
这个民族那段铭肌镂骨的伤痛虽然已经徐徐远去,却仍然让人耐久弥新,不能忘却。
那种痛入脊髓的伤心,深深植入了这个古老民族的根里。
记着不是为了恼恨,而是推动。
苏楠看出了他的心境变化,便不露痕迹转移话题,微笑道:“今天能见到你,还得谢谢你妈妈,要不是你想去看看她住的旧迹,我还不知要在那树下等几天呢。跟我说说你妈妈吧,和你认识有一段时间了,都没听你说过她,不外,在我心里总以为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你又知道?”萧云玩味问道。
“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好欠好?”苏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实在你这样并不公正。”萧云停下脚步。
“嗯?你说什么?”苏楠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没有反映过来,黛眉微扬。
“我是说,你只靠第六感来判断一小我私家的优劣,是不公正的,正如你用第六感认为我是一个好人。人是一种极擅于伪装的动物,老实到近乎憨厚的男子可能就是一个连环杀人犯。对于女人,好色的男子可能有了反抗力,貌似老实的男子却未必经得起一点点引诱。”萧云陶醉地吐出一个烟圈。
“会吗?”苏楠凝望着谁人烟圈。
“嗯,你没听过‘盗跖之犬,亦吠尧舜’吗?”萧云轻声道。
“什么意思?”苏楠不明确。
“盗跖是古代很有名的盗贼,他养的狗,纵然遇到尧跟舜这样的圣人,也会照样吠的。”
苏楠两弯罥烟眉一蹙,咬牙切齿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狗咯?”
萧云苦笑一声,连连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女人第六感有时候也会失灵的,就像车上的电子狗一样,不见得每次遇到电子眼之前都市提醒超速的司机。我一直怀疑电子狗是不是交警发现的产物,专门用来坑骗司机的。”
苏楠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萧云挠挠头,无奈苦笑,闲步跟上,地下的影子长长向前。
走了一段,苏楠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萧云,轻声道:“你会不会以为,时间就像这条斜阳河,总是在无声无息间流逝,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它已经跑了很远的距离,你再发力追,也很难追上?”
萧云不知道她为何突发此感伤,下意识所在头道:“会,逝者如斯夫。”
“我总以为,时间就像地下铁一样,在黑洞中快速驶离,但我却像在车厢内熟睡的搭客般毫无知觉。”她深深地呼出一口吻,将萧云再次遮于伞下,“等我醒来时,已经错过许多工具,甚至错过了停靠站。”
萧云没有接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扬起一个醉人弧度。
苏楠感受到了他的眼光,怕羞垂目,浮起一个自嘲微笑,继续道:“转眼间就八年了,我却感受似乎在昨天。我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八年前的谁人小女孩倔强的眼神和紧抿的嘴唇,执着地看着那架飞机突破云霄,飞向浪漫的法兰西。”
“都已往了,就别再想了。”萧云很没公德地将烟头弹下河,随着流水去往远方。
“嗯。”苏楠微微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那副死板黑框眼镜。
“你要不要仿效林觉民的《与妻诀别书》,来一个《与已往诀别书》?”萧云轻笑道。
“呸,嬉皮笑脸的。”苏楠嗔了他一眼,然后清静道,“正如你所说的,每小我私家都是一个好演员,在外貌上看不出心田的想法,以前我就是太相信人的外貌了,现在我只凭我的直觉。你不知道,女人的直觉很恐怖的,就像x射线,可以射穿男子的大脑,要不要试一试?”
“不敢领教。”萧云连连摆手。
谁人尤物小人得志,娇笑而起,抬手将垂下的头发向耳后一捋,露出洁莹如玉的耳朵。
萧云敛去笑容,轻声道:“苏楠,实在那段影象不用刻意去忘记。有些影象像是倒在掌心的水,岂论你摊开照旧紧握,终究照旧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清洁。有些影象却像是凝固在手心的胶水,无论你怎么甩手,都是甩不掉的。忘不掉的,就把它记着吧,只要忘记他就好。”
苏楠微一顿愕,旋即明确了最后谁人“他”是指人,便莞尔一笑,轻轻所在着头。
萧云侧身停步,望向不知承载了几多历史的斜阳河,河水悄悄的流淌,于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粼粼波光,弯身拾起一个小石头,顽皮地扔下河中,荡起层层涟漪。苏楠走前一步,与他并排,撑着遮阳伞,远眺着河对岸,闻着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道,心无旁骛。
他注视着涟漪激荡,轻声道:“苏楠,无论在那里,我离你,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剧情有些老套,对白有些陈旧,可是十分受用。
她闻言,不禁愣在原地,逐步地、不受控制地有一泓清泪从眸中不停涌出。
泪水剪不停,理不清,模糊了双眼,也模糊了她那颗如死水般静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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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舶来区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无章、满目疮痍,反而给人一种清洁的感受。
大街宽敞,小巷明亮。
只是那犬牙交织的楼房像还没有整理好队伍的士兵,崎岖相接着,没有匀称雅观。
街上的行人脸上挂着让人舒服的微笑,那是一种大国子民的从容自信。
虽然这里没有主城区的繁荣,可是种种娱乐场所照旧抢占登陆,这些外来工们在给这座都市的生长添砖加瓦之余,还需要好好享受一下劳动之外的生活。毗邻斜阳河的露天酒吧一条街就是他们晚上消遣的最好去处,虽然白昼也是热闹特殊,一把把偌大的太阳伞撑起了一个个庇荫饮酒的酒吧桌椅。
酒吧街中心铺砌着一条窄窄的鹅卵石小道,自出机杼。
萧云和苏楠闲步走进了这条闻名遐迩的酒吧街,伞下的两人显得悠闲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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