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旧迹如河水流淌（2/2）
苏楠由于伊始哭过的原因，长长的睫毛带泪沾湿，如雨后新荷般漂亮感人。
她却不敢侧头看他一眼，因为他总是挂着一抹坏笑，让自己的心田小鹿乱撞不已。
二人又走了一段，到了酒吧街的止境，走进了下一条街道，临河民居道。
这片修建都是清一色的现代小楼，毫无特色，也不奢华，普通人家的楼房。
然而，在民居道的止境，斜阳河畔青树之中，隐隐佼佼不群着一幢带有小院的民居。
这幢迥然差异的民居，处在现代修建的风口浪尖处，似乎一位身处天涯止境的隐士，遗世独立，孤苦终老，修建威风凛凛威风凛凛竟然是清末民初的，黛瓦粉墙，雕梁画柱，小院子清新淡雅，院墙处高耸一株百年古杉，向天而立，散发着一股傲立浊世的冷气。屋顶的镂空雕尤为引人注目，镌刻或圆或浮，多处镂空，立体感极强，让人看后顿生“方疑巧夺天工助，始信凡辈技亦精”的叹息。
屋侧种有五棵柳树，婀娜多姿。
屋子碧水绕旁，绿柳拂水，不染一点俗尘。柳树旁随意摆着一片四棱巨石，方石上显有层层石纹，犹如一卷卷天书，期待着玉皇大帝御批用印，一块立于地、耸于天的石上刻有朱砂色的四个大字——“天书待印”。
萧云不禁停下了脚步，微微皱了皱眉，陷入一片深思。
苏楠侧头望了他一眼，便再也不能移开视线，此时的他，静逸得像一幅真品古画。
“你不以为很希奇吗？”萧云突然启齿说道。
苏楠有些模糊，回过神来，隐藏了那一缕的心颤，轻声道：“什么希奇？”
“万绿丛中一点红。”萧云含有深意地说出一句。
“什么意思？”苏楠慢条斯理地煽着小折扇，带来一丝凉爽。
“这周围都是一些瓷砖楼房，而那幢古老民居就这样处在一片现代修建围绕之中，你不以为这很不寻常吗？”萧云微微眯起双眼，注视着那幢民居，手心也许因为炎热的缘故，渗出些许汗水，都是凉沁沁的。
苏楠循着他的视线望已往，黛眉一皱，轻声道：“是有点希奇，照理来说，这里的修建在十年动乱中都应该被砸了的，却偏偏留下了这幢民居。在最近这几年，宁州追求区域间的平衡生长，舶来区也在缓慢中前进，不少旧的修建都逐渐被拆了用作商业用地，而这幢民居却仍然屹立不倒，真的很耐人寻味。舶来区在被划为日租界之前，栖身的都是些达官显贵，那幢民居的主人看来不简朴。”
萧云突然浮起一丝诡异微笑，轻声道：“我妈妈原来就住在那里。”
苏楠一声低呼，轻掩着小嘴，居心装作一副不行置信容貌，上下审察了一遍萧云，还准备奚落他几句痴心妄想，却见他神情认真，不像是在瞒天过海，这时才真的有些受惊，看他的眼神也微变，轻声道：“原来你是一个崎岖潦倒的令郎哥呀。”
萧云苦笑，无奈道：“我要是知道自己是崎岖潦倒的令郎哥就好了。”
苏楠身体一僵，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他，欲言又止，终于照旧没有说话，低下头，思索着他这句话背后的寄义，思绪飞扬。岂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外想想也是，和他认识不短时间了，没听他说过家里的事情，只是知道他有个妹妹在宁州一中念书，扑朔迷离的配景让人感受像谜宫一样，难以琢磨却深深地吸引着你。
唉，这个男子，你对他越熟悉，就越感应生疏。
在她的小脑壳妙想天开之际，萧云已经信步来到了古老民居门前。
他虽然不会知道苏楠心田的这种感受，脑海里只有母亲一人。他以前一直在告诉自己，不敢来这里，是因为怕触及到了母亲在宁州的痕迹之后，会忍不住去弄清一些工具。而当他终于认识到，有些事情是他无法忤逆的，有些工具他是无法逃避的，为了更好的掩护心中想掩护的人，他唯有站出来。
貌似说得通，实在，只是他始终在逃避一点——他到这里追寻母亲的痕迹，与其说是好奇心驱使，不如说是愧疚心使然，自己终究照旧要违背母亲的意愿——平普通凡过一生、不追名逐利，心中难免有些惶遽然，以为母亲那慈祥的眼光和柔善的言语一直萦绕耳旁，唯有来这里举行心灵救赎。
虽然母亲从来差池他诉说以往的往事，也从来没有诉苦带着他逃亡的那段艰难日子，但他能在母亲深如古井的的眼眸里读懂内里的幽思，那是一种没有丝毫情感的幽思，一种真正绝望的幽思。
眼前，他似乎又浮起了小时候和母亲谈天的一幕：
“妈妈，天宫远不远？”
“不远。”
“为什么呀？”
“因为有你的地方，那里就是天宫。”
“嘻嘻，那我不就是玉皇大帝了？是不是很厉害呀？”
“虽然，小七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妈妈，您错了，玉皇大帝不厉害，他会被您跟我讲的谁人使棍的小猴子欺压。”
“那你想成为谁呀？”
“我想成为如来佛祖，他一个手掌就把那小猴子压到山下去了，多好呀！”
“只要你想，你就是佛祖。”
“妈妈，佛祖是什么颜色的？是跟半山腰那棵小樱桃一样颜色吗？”
“佛祖是蓝的，就像海一样蓝，一样深，一样忧郁。”
“那佛祖在哪？”
“就在你的心，你的心就是佛祖。”
“我的心是蓝色的呀？我听老爷子讲，心是红色的才对。”
“傻孩子，心有我佛，我佛即心，佛本就空空蒙蒙，缥缈虚幻，彷佛基础不存在，又彷佛随处都在，懂吗？”
“不懂。”
“你长大以后，就会懂了。”
“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向月亮阿姨那样，在黑漆黑点亮自己家的灯，照亮整座云浮山。太阳公公下山后，周围变得好黑好黑，我都看不见了，就不能玩了。”
“只要你想，你就能照亮整个世界，在黑漆黑带给这个世界一片灼烁。”
“我真的能行吗？”
“能。”
“嘻嘻，太好了，那样我就能在晚上和丫头玩了。”
“小七，当你成为了月亮，就没有时间和小衿玩了。”
“啊？为什么呀？”
“因为你要随处走的，你看看天上的月亮阿姨，她要随处去，才气将亮光照到其他漆黑的地方的。”
“不要，我就照亮云浮山就好了，我要和丫头玩。”
“那不是你想不要就能不要的，许多时候身不由己的，懂吗？”
“不懂。”
“你长大以后，就会懂了。”
“那我会成为佛祖吗？”
“会。”
“什么时候？”
“当你想成为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妈妈也不知道，终有一天你自己会知道的。妈妈只想你快快乐乐生长，开开心心生活，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小七，记着，有你的地方，妈妈才会以为在天宫，你是妈妈心中最了不起的人。”
“记着了。”
“来，亲妈妈一下。”
“不要。”
“你不乖了。”
“我要亲两下，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