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生故事多(2/2)
最爱吃花生的是大妹妹——她身体比我和小妹妹都强壮,我们开她玩笑,说她小时候花生吃多了。她一岁多,父亲冬天串门总要带上她。有一次,去到那位爱喝酒的朋友家,人家从缸里抓了一把花生给她。农村没什么待客的,那算是好东西了。过了几天,父亲又带她去串门,一进门,她直接就去拍那个大缸——她还不会说话,但大家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了。大人们都笑,这孩子还挺记事。当然又给她抓了一把。不过,自此之后,父亲不好意思再带她去了——那是人家留的种子,自己的孩子都不给吃呢。
我读大学时,年年寒假必做一件事,就是剥花生种子。其实大部分人家都是开春以后或者收麦前才剥。但我们家缺人手——哥哥打工,我上学,两妹妹年幼,到时候父母亲忙麦收还要连夜剥种子,太辛苦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寒假,提前把种子剥好。上百斤,剥的手指痛,指甲也痛。我总是逼两个妹妹也剥一些——她们才七八岁,正贪玩儿。定量:每人每天剥够几碗花生米,才准出去玩。大妹妹还好,老老实实剥够定量;小妹妹耍心眼儿,每碗都打折扣——中间凹下一个坑。我批评她,她急了,冲我喊:“黎明子,你咋还不回学校呢,你赶紧走吧!”这大逆不道的话当然又引来一通责备。我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就像客人,关键是这位客人还不客气,老把自己当主人。难怪小妹妹气愤。
这么多年过去,她们也生儿育女了,我和她们的心理年龄才逐渐靠近,更接近姐妹之情,不再像大人对孩子。当年那个脾气倔强,得理不让人小妹妹,竟成为最温柔乖巧的一个。说起当年,她自己都奇怪。
花生产量不高,价格又低,所以有好多年家里只种一两分地,当零食吃而已。有一年种了半亩多,父亲要卖掉,我坚决反对:“那么两三百斤,能卖几个钱?榨油够你们吃一年了。往后再种花生也不要卖了,榨油吃。”这时我已工作多年,家里条件大为好转。但父亲母亲都不舍得,因为算下来一斤油要十多块钱呢。而他们一直吃的,都是四五块钱一斤的“卫生油”,大概是菜籽油,也许还掺了地沟油,反正有一股怪味。经不住我在电话里极力劝说,他们终于去榨了花生油。真香啊!种了几十年花生,第一次吃纯正的花生油。
我的邻居,婶子大娘们,都说太贵了,划不来。她们也一样,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舍得榨过花生油。只有那一年,花生贱得不象话,一斤还不到三块钱,卖掉象割肉一样。于是,有好几家榨了花生油。
我们这些两手不沾泥的人,天天都在吃“5S压榨花生油”,夫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