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生故事多(1/2)
每当我端出红通通油亮亮的花生米,老公就发牢骚:“炒花生又不让喝酒,简直是折磨人呢。”酒和花生天生一对,是个中国人都懂。酒是他自己要戒的,我可没说戒掉花生。
父亲年轻时馋酒。他有一位朋友,也馋酒。两人凑到一起,父亲总要掂出半瓶或一瓶酒来,是北方才有的那种烈酒兼劣酒,散装的,便宜又够劲儿。酒容易,酒肴可没那么方便——一年倒有半年吃腌菜,逢年过节都不见得有肉吃。家里都养几只母鸡,可那是为了鸡蛋换油盐。
父亲有办法——捧出几捧花生,小桌上一放,就是酒肴。母亲心情好了会给他们炒点花生米,心情不好,一见这场合,就串门去了。父亲和朋友就着花生,啧儿咋儿的挺香,边喝边吹牛,可以消磨大半个夜晚。白天没空。父亲这位朋友堪称奇葩,古今中外天上地下,没他不懂的。口才辩才极佳,逻辑思维能力极强,父亲大多时候只是当听众。母亲串门回来,他们还在喝;我们半夜朦胧睁开眼,那位朋友仍谈兴不减。古人青梅煮酒论英雄,这二位,花生就酒话人生。
这是我十多岁以后的事。再早几年,花生也是奢侈品——除了窝窝头和腌萝卜,哪一样不是奢侈品?父亲赶集,从没买过吃的,我们也从不指望。倒是老爷爷,偶尔会给我们兄妹三个带点吃的。老爷爷和我们一起生活,当然也穷。但是远在关外的二爷,因为不能在身边尽孝,会给他寄点零花钱。老爷爷八十多岁时,还能走六七里去赶集,回来的时候,手里常常攥着点吃的。三张小手,各分得三五颗带壳的熟花生。我舍不得剥,舍不得嚼,舍不得咽。不过,那几颗花生还是很快就不见了。老爷爷肯定是买了一毛钱的花生,他没有牙,专门买给我们。我在集上见过卖花生的,也很寒酸:小小一个布口袋,小小一杆秤,应付的都是一毛钱的客户。
我六七岁时,邻村开始有人种花生了。姥姥家就种了。秋收过后,我领着弟弟就去了。应该是母亲的授意,她不好意思回娘家吃,让我们小的去一饱口福。哥哥大我们三四岁,印象中他没去过。到了姥姥家,先大吃一顿,临走时,姥姥还要给我们塞满口袋——小口袋想必也装不了多少,我却感觉满载而归。也许她还想多给一些,但那得看妗子的脸色。回到家,等父亲母亲下晌,我和弟弟就迫不及待献宝。母亲让我吃,我骄傲地说:我吃饱了。母亲在灶房烧火,我在她旁边,火光照着她的脸,看她吃的津津有味,心里别提多自豪了。
后来,我们村也都种花生了——要种大家一起种,就不怕偷了。秋天,我们收获了花生,终于可以大吃特吃了。但是花生晒干之后,大部分都卖掉了,只留下第二年的种子,以及干瘪的花生。
收花生是最脏的农活之一。先刨出来,拉回家,连夜一棵一棵往小板凳边沿上摔,把花生都摔下来。家里脏得不成样子,摔花生的人更脏,头上脸上鼻孔耳朵,全是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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