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御宴之召(2/2)
头戴乌纱,身穿绯色窄袖上领袍,胸前还绣着一条水纹金色圆蛇……
听老头子说过,当今皇上身边的近侍黄裘就是这幅打扮,莫非是自己那皇帝岳父派他找自己了?
思考只在一瞬间,唐拾装作不知道黄裘的身份,一整衣衫,俯身回礼道:“小子正是,不知阁下何人?”
“唐公子的礼咱家可受不起。”黄裘赶忙扶了下唐拾,又说道:“咱家是陛下的近侍黄裘,唐公子自幼离开帝都,这次孤身一人回来,举目无亲,陛下感念旧时与秦国公同为袍泽,唐公子也算是陛下的侄儿,特派咱家来召您今晚入宫,陪陛下享用御宴。”
什么?
唐拾一时愣住了。
自己这才刚到永安城,皇帝就要叫我参加御宴?
“黄近侍,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陛下钦命,咱家哪敢拿这个开玩笑啊。”
看来我那皇帝岳父是要跟我聊一聊那封密信了。
唐拾心中思考,脸上神情却瞬间激动,眼眶红润,脚上步子一挪,立即转向东北,对着皇宫方向神情肃穆地行了个大礼:“感激皇恩浩荡,唐拾谢陛下赏赐御宴。”
唐拾这一声用了内力,声浪雄浑,估计商市半条街都能听到。
黄裘看见这架势,嘴角又是一抽。
至于吗?
会不会太过了?
这他妈半个永安城都要知道你今晚要跟皇上吃饭了。
要不是今天上午咱家陪着皇上去看了你的热闹,说不定还真会认为你是个老实人。
你要是心里真的这么想的,那你干嘛磨磨蹭蹭地走了将近两个月才到永安。
黄裘现在甚至感觉自己的业务能力还有待提高。
这得亏唐拾不是个太监,要不然大总管都不是他黄裘了。
待到唐拾行完大礼后直起身来,一边抹着眼角一边歉意地对着黄裘说道:“听到陛下召小子共享今晚御宴,心情不免激动了些,让黄近侍看了笑话。”
“哪里哪里,唐公子不愧是秦国公的长子,忠心耿耿。刚刚的跪谢皇恩之举咱家待会定会禀明陛下,让陛下也知道唐公子的感激之情。”
黄裘顿了顿,又说道:“咱家也是奉钦命来此,还需早些回到陛下面前交差,所以麻烦唐公子先把采买的事情交给手下,现在就随咱家入宫。”
“应该的,应该的。”
唐拾笑着对黄裘拱了拱手,回头吩咐道:“李翌,我现在要随黄近侍进宫,采买家具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小人遵命!”李翌赶忙躬身答应下。
清秀的脸,颤抖的手。
李翌原本对唐拾只带着他们三个下人来到永安还有些担心,毕竟秦国公不在帝都,远水不解近渴,难免会有别的勋贵来欺负他们。
可现在自家公子一来永安就被皇上召去共享御宴,这是多么大的圣眷!
民间有句俗语:宰相门前三品官。
唐拾本就是国公之子,现如今又进了皇上龙眼,自然不是一般国公之子可比的。
木匠铺的掌柜待到唐拾和黄裘有说有笑地上了马车离开后,立刻命人给李翌端茶倒水,又让两个小丫鬟给李翌揉肩捶腿,最后甚至请李翌带他亲自去唐府看看到底需要添置什么家具。
被木匠铺掌柜尊称为李管家的小李翌有点飘飘欲仙。
平常都是伺候人的李翌哪里受过这个,霎那间,他好像体会到了自家公子的快乐。
……
黄裘一路上在马车里跟唐拾说了御宴的大体规矩,带着唐拾到了皇宫之后,就让另一个小宦官带着唐拾去了典庆殿的一个室间中等候御宴开始。自己则赶快回到了御书房,向朱亟汇报工作。
“禀陛下,唐公子已到宫中,正在典庆殿之中等候。”
朱亟还在埋头于桌上的奏折,手上的笔一刻不停,淡淡说道:“嗯,回来的挺快嘛,朕还以为又要等两个月呢。那小子听到朕的召命后有什么反应?”
黄裘假装没听到朱亟话语中的阴阳怪气,赶忙帮唐拾说起话来:“唐公子的反应很是感人,当老奴跟他说完之后,唐公子情绪激动万分,当即就对着皇宫方向跪下磕了一个响头,眼含热泪地大声喊着‘感激皇恩浩荡,谢陛下赏赐御宴。’来感谢陛下。”
“哦?”
朱亟停下了笔,抬起头来疑惑道:“你这狗奴才莫不是收了贿赂?那小子当真是这么做的?”
“老奴哪敢收人贿赂,刚刚所言句句属实。”黄裘肯定的回答道,就是没敢说唐拾那一嗓子“感谢”响彻半个商市。
朱亟沉吟了一会,面无表情,但心里其实高兴的很。于是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正值未时一刻,”
“那派人待御膳局做完菜品后于申时送至典庆殿,朕今晚要在典庆殿中与唐拾享用御宴。另外……”朱亟想了想,又说道:“传长公主,让她今晚也到典庆殿中一起共享御宴。”
“老奴遵命。”黄裘领命下去开始安排,也懒得提醒朱亟这不符合礼制了。
人家陛下明显就是想给长公主招驸马了,没必要多这一嘴显得自己机灵。
朱亟看着黄裘离开后,面带笑容地呷了一口茶。
“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
宫行皇家宴,殿行国政宴。
不过随着皇子公主们长大,这两年皇家的家宴就越发少了,除了一些大节,基本上都不再举行。
嫡长子朱玄民早已在武立十二年就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为了防止兄弟相残争夺皇位,二皇子朱坚和三皇子朱略两人在武立十三年就已经被打发到各自的封地。
现在只剩几个小皇子和小公主,还有待嫁的长公主留在了宫中。
就算是民间的百姓家,孩子长大各奔东西后,也会变冷清,更何况是冷酷无情的皇家。
自从朱坚和朱略各自去了封地之后,皇家那本就虚伪的亲情就越发的淡了。
典庆殿则是皇宫中专门用来举办宴会的大殿,平常除了皇帝用来宴请群臣之外,便是接待外国来使,再就是皇帝单独跟一些近臣共享宴会。
现在政治让典庆殿成为了皇宫中主要举行宴会的地方。
而此时的唐拾正在典庆殿的一个房间里,坐在一张桌子前写写画画。
站在一旁侍候的小宦官王服一看得直眼晕,这短发公子一路上没问他一个问题,进了偏殿就是要来了纸笔一直在写写画画,还尽用些他看不懂的文字。
而且这么长时间也不要水也不要点心,王服一不禁心中暗想:唐公子莫非是第一次进皇宫,心中紧张,所以用乱涂乱画来化解紧张情绪?
唐拾身为拥有算尽天下八百年道法的玄机子的唯一徒弟,什么市面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因为进了个皇宫而紧张。
他紧张是因为他在思考推演一些东西,不确定要不要给他的皇帝岳父看。
而那些乱涂乱画的东西则是他当初在罗马学的罗马文,这皇宫中尽是眼线,哪能随便让人知道自己写的什么。
唐戬虽然跟唐拾说了不少关于朱亟的事情,但毕竟没见过,揣测君心一个失误就是万丈深渊。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王服一站的腿都麻了。这时另外一个宦官叩响了殿门,王服一赶忙开门,与宦官交头接耳了一会才退回殿里,对着唐拾说道:
“陛下有命,唐公子请于申时进典庆殿享用御宴。”
“好的,我知道了。”唐拾点点头,停下手中的笔,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后折了折藏入怀中,又唤道:“王公公……”
王服一听到唐拾称他为“王公公”,心里乐的跟个王八蛋似的,毕竟不是任何一个宦官都可以被尊称为“公公”,尤其他现在是被一个国公之子称为“公公”。
看人家唐公子,人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一看就是位人才!
不过他也知道,这一声“公公”不是他能够答应的,躬身苦笑道:“唐公子又折煞咱家,咱家只是个小宦官,可称不起‘公公’,唐公子唤咱家王内侍就好。”
别装了,我知道你心中有多得意!
唐拾心中暗笑,不过却面色有些为难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那……王内侍,我可否出去走走,在这殿中呆了大半个时辰,着实有点憋闷。”
王服一听到这个要求有些犹豫。
这是皇宫,换句话说是皇帝的家,虽然朱亟后宫只有十五个妃嫔,但万一哪一位闲的没事要在皇宫转转,唐拾不小心冲撞了,王服一还不得跟着一块玩完了。
可唐拾是国公之子,而且待会还要和皇上一起享用御宴,要是拒绝了他的要求的话……
王服一更犹豫了。
唐拾看着王服一满脸难为之色,自然知道他心中的忧虑,笑着开解道:“我不懂皇宫规矩,所以还请王内侍随我一起,以免走到了不该走的地方,要是碰上皇家的哪位大人物,王内侍也方便告诉我该怎么办。”
王服一听见此番话自然大喜,感激地说道:“多谢唐公子体谅咱家。”说着就为唐拾打开了门,跟着唐拾在典庆殿前的广场上溜了起来,期间时不时回答唐拾的一些小问题。
其中主要是问长公主朱艾是一位什么样的公主。
可王服一回答起来这种问题缺支支吾吾,摸着冷汗说了一些“长公主国色天香,温柔大方,知礼孝顺”之类的客套夸赞话。
王服一的语气跟背书一样,听的唐拾心里直抽抽。
不过唐拾并没有抽太长时间。
因为宫中的铜钟已经敲响,太阳快落西山,已到申时。
御宴,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