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旧事·孟旷篇】阿爷已故……(1/2)
自入巡堪所之后,孟旷的私人时间增加了,甚至有些时日她只需去巡堪所点个卯就能归家,一连十多日的没有任务也是常事。但相对的,她一年之中出远门的时间也增加了,相对于管狱所经常在京畿附近出任务,巡堪所的任务涉及天南海北。
万历十八年四月,孟旷与郭大友搭档的第一个正式任务,就是去天津卫。巡堪河道,清理水匪,算作孟旷新入巡堪所的热身。
万历十八年的六月,因火落赤部进犯洮州,孟旷随郭大友去了临洮府巡堪斥候,一去就是四个多月才归来。这四个月是她开始熟悉战场斥候与军事情报传递等等巡堪所专项本领的大好机会,她学得很快,在郭大友的指导之下,迅速成长为个中好手。
几乎与此同时,播州土司杨应龙叛乱,从临洮府归来的孟旷没来得及与上司罗洵面见汇报,罗洵就离京赶赴播州。
约初冬之际,孟旷再次出任务,这次又是去天津卫。但并不是为了清理水匪,而是要调查藏匿在天津卫码头的外夷间谍,这一次行动极其机密,参与行动的除了郭大友与孟旷之外,还有不少从巡堪所内部精挑细选而出的好手,孟旷几乎都不识得,大家也都乔装打扮,看不出原貌,各自都有代号。这次任务大概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她们找到了来自倭国的间谍,还有个别随着倭人的海盗,此外还有做向导和翻译的朝鲜人,另有一伙从广宁卫入境的鞑靼人,形迹可疑,同样被拿下。此后经过调查,这些人都是试图进入国境之内,探听明军情报的谍探,巡堪所开始怀疑外部有势力正在谋划针对大明的军事行动。
万历十九年的元日春节一直到上元节,孟旷得以在家中陪伴妹妹,她又一次回了舅舅家,奈何与舅舅的矛盾,这些年始终也不曾解决,反倒成了他们之间永远解不开的疙瘩。但孟旷这些年沉稳了许多,面对亲人的唠叨她大多时候都维持着沉默,也不会忍不住怒意一下就爆发。舅舅对她性格的变化也看在眼里,对她也多了许多的体量。
算算时间,姊妹俩相依为命已经有整整八年了,当年那个只到孟旷胸腹间的十岁女孩儿,如今已然长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孟暧虽然身子骨弱,但身高却也不矮,长到了孟旷下巴的位置。
这两年孟旷也开始烦心起妹妹的婚事,当然她并不像舅舅、舅娘那般动不动就要催促,可她也担忧妹妹蹉跎下去,会耽误一辈子。妹妹与她不同,这丫头会说话,嘴甜讨人喜爱,聪明伶俐,总能轻易绕开催婚的话题,让舅舅舅娘服服帖帖地不再提。对于自己,她则没了那么多的花样,就只有一句话——“大仇未报,何以为家”。孟旷明白她是想留在自己身边,帮衬着自己。她若嫁去了夫家,能为孟家出力的机会就很有限了,她苦命的姐姐也成了孤家寡人,无人照料,自小就粘姐姐的孟暧如何能放心得下。
孟旷能理解丫头的顾虑,因而也不会催她,无奈之下,她越发焦急地想要查清父兄之死,好从根源上解除她们姊妹的困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线索已断,她寻寻觅觅,终究是徒劳无功。而二哥那里也毫无进展,他的来信之中始终未提及父兄之事,更多的只是报个平安。
孟旷有时会想,二哥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呢?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回来?若是查不明白,那就回来罢,哪怕做不回孟旷,他们好歹也是一家人,也能团聚。每每起了这个念头她就会狠狠制止自己,她不允许自己怀疑二哥的决心,这种猜忌实在是太让她难过揪心了,她宁愿想都不要去想。
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句话成了她铭刻在案头的座右铭,时刻告诫着她要坚定信念,咬紧牙关,有始有终。
万历十九年正月,缅甸进犯云南,孟旷作为巡堪所锦衣卫,虽然没有前往前线,但在后方也负责了情报组织工作。
四月,南京礼部主事汤显祖上疏弹劾首辅申时行柔而多欲,任用私人,靡然坏政。皇帝得疏,说汤显祖以陪都为闲职,没有权,不遂己志,所以假借国事攻击内阁首辅。遂怒而将其贬为徐闻县典史。
六月,南直隶苏松两府发大水,淹死数万人。同年七月十七,苏、松、常三府以及浙江的宁波、绍兴二府濒海地区又发生大风雨,海溢,伤害庄稼,淹死人畜不计其数。巡堪所负责了救灾物资的调运分派与监督任务,并且前往最危险的大水重灾区,勘察适合的疏通阻堵地点。这一年的夏季,孟旷的记忆是湿漉漉的,两个月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泡在水里,身上的衣服就没有干过,差一点得了风湿病,幸亏回家后妹妹每日给她针灸、服药祛湿热敷,才算祛除了湿气。
七月,福建按察佥事李琯上疏劾论申时行十罪,内阁大臣许国说法司劾阁臣无先例。皇帝令选由部、科议处,最终李绾被革职为民。同月,阁臣许国上疏严禁小臣攻击大臣,皇帝深以为然,告诫六部、都察院再有肆行诬蔑大臣者将重治不贷。
秋,泗州大水,淹公署三尺,溺死居民无数,且浸及祖陵。灾情不断,朝臣议论纷纷,迫于无奈,皇帝派工科给事中张贞观往泗州勘视水势。
冬,延绥明兵攻杀河套部长明安,挑起衅端。辽东总兵官李成梁以欺罔罪,解任,在镇二十余年。建州女真努尔哈赤收服长白山三部中之鸭绿江路,朝廷命升努尔哈赤为都督。
乱事纷纷的万历十九年里,孟旷在忙于巡堪所任务之余,生活中的一些事也给她留下了特殊记忆。这些记忆是关于一个女孩的——罗洵的养女班如华。
自从于京郊第一次见面之后,孟旷与班如华偶尔能在巡堪所外碰面。大多时候她都是来给郭大友送饭的,也不进去,送到门阍便走。每回碰面,她们也只是点头打招呼,并不多言。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万历十九年,自二月至五月,约有三个月的时间,孟旷就没有再见过班如华。她忙于出任务,适应巡堪所的新环境。但孟旷没有淡忘这个女孩,因为郭大友时常在她面前提起她。孟旷总觉得不大对劲,郭大友像是在探她口风,似是要说合她与班如华。她不敢确认,但更不能让郭大友误会自己的意思。自己乃是女子,这辈子都无法娶亲,决计是不能和班如华有结果的。所以每每郭大友提起班如华,她都尽量表现得态度冷淡,她相信以郭大友之智慧,肯定已经看出自己的意思了。
六月初,她出任务往南直隶前夕,郭大友已然很少在她面前去提班如华了。但就在她接到命令,准备赶赴苏松两府时,郭大友却替班如华送来了一封信,班如华约她至银锭桥会面,有话要亲口与她说。
孟旷感到尴尬与无措,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负罪感。她无意伤害这个女孩,当初她们在慈悲庵第一次见面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若郭大友没有选择那一天约孟旷在慈悲庵见面,她也就没有机会认识这个姑娘了。郭大友难道是故意的?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有撮合自己与班如华的意思吗?孟旷心中不禁产生了怀疑。
该来的还是要来,既然班如华有约,孟旷自然负责任地应承下来,她也觉得有必要将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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