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飞燕(二)(2/2)
屋中众人皆非愚笨之辈,受孟珙这一提点,瞬间醒悟过来。那青衣谋士连连点头,道:“大帅所说的‘层层消耗,灵活机动’,旨在始终把握全局之势,保证可攻可守的主动。倘若放弃襄阳外围防御,缩入城中,等蒙兵一围城,襄阳与江陵、鄂州两地的联系被切断,那战局对我方而言,就很被动了。”
一干副将纷纷附和道:“所言极是!不能给鞑子牵着鼻子走,不然还怎么打仗?城外的碉堡塔楼一定得守!”
孟珙见众人再无异议,便发下军令,安排麾下各部布置防御。华凌风见他虎目圆睁,一手紧握腰间刀柄,一手指点风云,当真是有不怒自威,雷厉风行的大帅之风,不禁心中大感钦佩。
等众谋士、副将散去后,城中更夫已敲响了三更天的梆锣。孟珙不卸战甲,仍旧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他拍了拍华凌风的肩膀,笑道:“华老弟,今晚没有落雨,月色还算不错,不如与哥哥我出城赏月如何?”华凌风自然答允。
襄阳防卫森严,入夜之后城墙上更是点有数千火把,照得好似白昼一般。孟珙向守城将士出示令牌后,与华凌风一道纵马出城,不多久就驶入夜色之中。
孟珙虽然是荆湖一路的三军大元帅,但胯下的战马却颇为瘦弱,远不如华凌风所骑的西域良马。两人并行奔驰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孟珙便马力不济,渐渐落后。他一甩马鞭,在空中发出“啪”地一声爆响,笑道:“华老弟,咱们还是慢一些吧!我这匹马像是有些困乏啦。”
两人缓缓驶上一个土坡,驻马眺望四周。其时月光柔和,秋风瑟瑟,偶有银叶飞舞。若是没有战火,襄阳城外的夜景倒也怡人。
孟珙用马鞭向前方一指,道:“你看那边!”
华凌风目力极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隐隐看见树丛中散布的碉堡。
孟珙道:“这些碉堡皆是由大理出产的“灰泥”所建,宛若一只只扣在地面的龟壳,坚固异常,非石炮这等重器不可破。”顿了顿,道:“到时候战火纷飞,炮声隆隆,什么树丛灌木,都要被毁得干干净净。当下你我所见的风景,却是不为旁人道也。”
华凌风听他语气有异,转头看去,只见孟珙眉头紧缩,脸上忧色正浓。
华凌风心中一动,想道:“之前孟大哥明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现在却显露忧郁之色?”于是他问道:“大哥,我瞧你神色郁郁,有何忧心之事?是否还在担心襄阳的战事?”
孟珙回过神来,笑道:“这次鞑子南下十有八九是以兵败收尾,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华凌风心中颇感意外,道:“原来大哥如此笃定!”
孟珙道:“鞑子大汗兵分三路,主攻川蜀,江淮为次,荆湖最末,如此用兵,于一开始便错了。川蜀地势险峻,又有久经沙场的置制使高稼坐镇,想必有惊无险。而江淮之地水网繁密复杂,正好让我大宋水军大发神威,鞑子又能讨到什么好?”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忽地长叹一声,道:“不过鞑子这次败了,下次又会卷土重来。他们四处掠夺,靠着以战养战,实力与日俱增。我怕有一天,我大宋终于经不起这连年征战的消耗,一口气撑不住,遭受灭顶之灾。”
听他这么说,华凌风回答道:“鞑子残暴冷血,杀人无数,又怎能真正得人之心?我想他们定不能长久,就像金人一般,建朝不过百年,就轰然倒塌。”
孟珙长叹一声,道:“将来之事,委实难料,只盼我大宋气数还未尽吧!”说到这儿,他似乎是觉得话题太过沉重,有煞月夜风景,于是笑道:“且先不说这些。华老弟,听说你在西域已结了亲,不知是真是假?唉,真是可惜,我有一胞妹,双十年华,生的如花似玉,本来想将她许配与你,叫我兄弟二人亲上加亲。”
华凌风脸上微微一红,道:“小弟的确已有婚配。此次小弟携拙荆东来,原本是要一同拜见大哥的。”
孟珙“咦”了一声,道:“甚好!那又怎地就你一人来了?”
华凌风朝东望去,那里正是临安的方向。月色细腻,铺洒在他的身上,想到妻子,华凌风面露柔情,道:“我们一路走来,遇上了一件错综奇诡之事。后来小弟怕错过襄阳之约,便与拙荆分头而行,由她去临安探查,事后再在襄阳重会。”
“临安?和临安有关?”
见孟珙一脸好奇之色,华凌风缓缓道来:“这还得从塞北大漠的一家孤店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