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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工四章 工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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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完全亮,大军揉着眼睛去看挂在墙上的钟,以往的這个时候自己觉得应该起床了,吃过早饭该出去干活了。茹兰不知为何今天起的這么早,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着大军起床了。早饭説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两个荷包蛋泡馍,鸡蛋是自己家老母鸡下的,平时自己很少吃,攒几个卖了还能为家里添几个零花钱呢。大军很快就洗漱完了,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的紧张工序,他走进厨房来到灶台边看见灶台上放着一只盛满荷包蛋的饭碗,旁边碟里放着几个小馒头。馒头是几天前做的已经干了,茹兰刚刚又重新馏好了,还冒着热气。

茹兰説,赶快吃,吃完了不够锅里还有。大军説,今天怎么给我打了荷包蛋,还馏好了馒头,荷包蛋他吃了就是浪费,自己身体這么好,让茹兰吃了,自己吃点馒头就行了。茹兰説,你每天這么辛苦,起早贪黑,忙里忙外地,应该好好补补,每顿吃馒头那咋行,你要是累垮了我怎么办。大军説,我是铁打的汉,怎么会垮呢,向茹兰笑笑。茹兰説,再别争了,人是铁饭是钢,你這个铁汉不吃钢怎么説得过去。赶快吃了上班去,晚上回来我给你做炒面片,是你最喜欢吃的。大军説不过去,端起碗硬着头皮把煮好的鸡蛋正往嘴里送,茹兰掰了半个馒头放进大军的碗里。大军説,太多了吃不完,要不我吃蛋清和馍,蛋黄你吃了。茹兰説,一个大男人吃這么点还嫌多,吃饱了好干活,晚上下班早点回来。大军吃过早饭朝茹兰笑了笑,説了声,我一定早点回来。转身就走了,他每天来去都是這样匆忙。王家庄是个人好、地肥、山美、水美的好地方。它满山遍野都是宝,只不过没有人能把它发现,把它发掘起来。沉睡了千年,這回终于等来了一个用智慧来把它开发的人——祥。祥来王家庄也有好些日了,他每天对王家庄周围的环境认真观察,挖苦心思地想法开发這片黑土地。

最终,祥做出决定,就是在大红岭上开办狩猎场,在拉树林上开办旅游区。這个想法一提出就得到了乡亲们和县上领导的支持。想法是个好想法,主意是个好主意。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可资金是个大问题,为祥出了个大难题。祥绞尽脑汁的思考,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自己出大头,其它乡亲们集资,不够的资金向银行贷款,每年年终乡亲们分红,想法刚提出来,乡亲们都不赞同,他们个个害怕自己出钱,到时收不回来怎么办,再説在這个年代里集资這个词语对乡亲们都很陌生,甚至有些村民听都没听説过。祥费了很长时间的説服才打动了乡亲们的信心,很快,大红岭的狩猎场就建了起来,可以説是初见成效,剩下的就是拉树林的旅游区,旅游区开发需要很多钱,靠乡亲们集资远远不够,向银行贷款需要资产抵押或有人担保。在這个穷山沟里,方圆几里能作担保的人没有几个。想来想去,还是请康强来帮忙。康强在乡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和他的砖厂作担保抵押准没有问题。祥去找康强,没想到康强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有了银行贷款,就不愁建不起旅游区了。旅游区搞的红红火火,加上大红岭的狩猎场有声有色。很快,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王家庄的旅游区和狩猎场招引来了很多游客,可以説是车水马轮,门庭若市。這一点也给王家庄的乡亲们带来了不少发财的好机会,老人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往日平静的王家庄变得如此热闹起来。

祥這几年在城里做企业管理工作,学了不少的管理经验,他对狩猎场和旅游区的管理可以説是头头是道,有条不紊,赢得了乡亲们的好评。马奎和朴寡妇也整天忙里忙外的出没在旅游区内。旅游区开业那天别提有多热闹,王家庄大大小小的男女老少都来参加庆典,县里还派了不少领导来参加,祥作为经理亲自主持了开业庆典。王家庄几乎所有的人都去参加庆典,唯有茹兰独自留在家里。他不想出去,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有了身孕,這一阵,茹兰每天呆在家里,非常郁闷,看上去也很憔悴。天上的日头晒得正有力呢,茹兰吃过午饭,坐在院的央沐浴着阳光的温暖。突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给她,大军在上午干活时,工地的屋蓬倒塌被压在工棚底下,被压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三个民工,人们正在想法营救,叫茹兰赶紧过去看看。茹兰面对突如其来的恶耗,简直快要崩溃了。当她赶到工地时,只见许多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工地的负责人对被压民工的家属耐心的解释着什么,指手划脚地,医护人员正准备投入抢救,四个人连一个都没有救出,家属们有大喊的,有大叫的。唯有茹兰心急如焚地在场地边转来转去。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命,是由上天安排的急也没用,只有耐心等待着奇迹的出现。這一天,可以説是一个好日,也可以説是一个坏日。好日是王家庄的旅游区开业了,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坏日是大军在工地上出事了,事情很急很严重,几乎全村人都知道了。马奎和朴寡妇刚一听説,马上就赶来工地,只见茹兰脸色苍白,浑气发抖,一时説不出一句话来,一头扑到母亲怀里。朴寡妇耐心劝説,没事的,放心吧。一切会好的。没过一会儿,祥也到了。祥正在旅游区开庆典大会呢,还没忙完,一听説安排了一下赶紧赶来了。大军是被最后一个救出来的,血肉模糊很难辩认出模样来。大军被压在工棚的最底下,倒塌时大军正在工作,其它三个人正在紧张地打牌。大军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什么时候都容易吃亏。四个人当,大军最严重,其它三个人工棚倒塌时跑到门口被掉下来的木板打倒在地,幸好木板承担了大半的重量,三个人脱离了危险,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还是伤筋动骨了。一个腰椎骨折了,以后生活恐怕不能自理,两个腿脚骨折了。

几个人很快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三个人抢救一天后醒过来。两天过去了,大军一直还没有醒,茹兰每天细心地照顾着他,母亲和茹英也来为她分忧解难,让她不要担心,一起会好起来的,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茹兰嫁给大军這两年,从来没有這样细心的照顾过。从来没有用這么慈祥的目光关怀过,注视过。這可能也就是和大军结婚以来最温暖的一次关怀,对大军有生以来最后一次补偿关怀,医生找茹兰谈话,大军可能有生命危险,让茹兰做好思想准备,最后还是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接到通知书的瞬间,茹兰一头晕了过去,是医生把她救醒的。等她醒过来时,母亲和茹英泪水满面地站在她面前,朴寡妇想,自己一生命這么苦,生了个女儿怎么命也這么苦,莫非也让女儿也守一次寡不成,這一切都是天意啊!几天后,大军终于醒了。醒来时,眼前模糊,不能大声説话,声音很微弱,呼吸很困难。大军不停地在比划着什么,茹兰把耳朵贴在嘴边,也没能听清楚他在説些什么。最后,医生明白了大军的意途,他是在向茹兰要纸和笔,准备写下最后的遗言。作为医生他们已经见过许多类似的事情,病人往往在临死之前,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阳寿不多了,得向最亲最爱的家属把该説的话説完了,否则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没有机会。茹兰按照医生的指示,找来了纸和笔。

茹兰把找来的一张纸放在医生用来做记录的铁夹板上,双手托住放在大军身边,然后把笔塞进大军紧握的手里。大军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想法茹兰都被知道了。现在该做什么了。大军努力伸手去够茹兰手,示意让他靠着坐起来,才好写一些。整个头除了露出两只眼睛和鼻孔都被纱布严密地包裹起来,只有两只眼睛每隔一会儿才微微的眨一下。医生建议不要坐起来,头部严重骨裂,大脑受损,随时有窒息的危险,大军拼死的挣扎,眼珠都快要崩出来,努力想要把所想説的话説出来,可惜已经没有説话的精力了,鼻孔里插了氧气管,身旁的监控器不停的发出嘟嘟的信号声,這种迹表明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大军挣扎着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对不起,我不能为你生孩。茹兰看着這一行歪歪扭扭不起眼的字,双手捂着痛哭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豆粒大的泪珠落到大军的被上,同时也溅到大军的脸上,可惜大军的脸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却感觉不到什么。這是茹兰为大军第一次落泪,也可能是在大军面前的最后一次落泪。

大军像似看到了什么,也感觉到了什么,眼角里流下一股眼泪,一直流到枕头上,遇到這种场面,哪个人都会打湿双眼。茹英和母亲也跟着茹兰下起了小雨,大军努力挣扎把手臂伸长了想撕扯住茹兰衣角,茹兰把身贴到床边,以便大军抓到衣角。茹兰看到這一副表情再也忍不住想把自己隐藏在心里的秘密説出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最后,茹兰鼓足勇气轻轻地抓住大军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説,你摸摸我的肚。你摸了什么,你感到他在动吗,他是我们的孩,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当爹了。茹兰还是把压了几个月的心事説了出来,説出来或许好受些,再不説出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説完了,感觉自己就轻松多了,也松了一口气。大军听了茹兰的话,像是又有了浑身的劲,又开始挣扎起来,一只手使劲伸过去,想摸摸茹兰腹自己的孩。茹兰把手抽过来,再稳稳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茹兰脸上两股眼泪流下来,一直流到嘴边,大军用手扯了扯茹兰的衣襟,示意让她不要哭,這一切都是天意,是命运,人类是无法抵抗的。茹兰用袖口拭了拭眼泪努力大声地説,大军你放心等孩出生了,还是随你的姓。现在你就给孩启个名字吧,要是你同意就叫王小军吧。大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阵过后,医护人员来查房,随从的还有工地的老板。医生説,病人现在需要安静休息,情绪最好不要激动,随时有可能生命危险。工地的老板努力为自己洗脱,想法设法説好话来赢得家属的宽慰。老板们支付了全部的医药费,可支付了医药费有什么用,病人已经是无法用医药手段来弥补挽回的,除非有弃死回生之术。老板们已经安排了家属的食宿,还説等病好了家属的护理费、伙食费全报销,人有的时候唱红脸,有的时候唱黑脸。他们两三个人串通好了,有的人专喝红脸,有的人专喝黑脸。他们为的是同一个目的,是宽慰病难工人的家属,想办法把這场事故平息下去。

王家庄开办了旅游区和狩猎场的事传到许多地方。茹玉不知怎么从报纸上看到這些消息,他的好多同学都纷纷要求茹玉带他们回她的家乡旅游一番。茹玉説不过去,就带他们来参观旅游。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家里发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有悲的、有喜的。悲的是正赶上姐夫大军受了工伤生命垂危,喜的是家乡开办了旅游区和狩猎场老板就是自家人——祥。祥是马奎的儿,也算是自己的亲哥,没想到活到這个时候居然能冒出一个哥来。茹玉第一次跟祥见面,经母亲介绍后还是不习惯叫出一声“哥”来。茹玉這回带来了杰克和大头还有许多同学,杰克和大头這两个冤家对头处处发生争执,茹玉真是左右为难。茹玉和她的同学们都住在了旅游区的上等客房里。寒风凛冽的一天晚上,大头抱着自己的毛毯给茹玉送去。刚一推开门,看见茹玉穿一件背心和红色三角内裤躺在床上,两腿都露出来,杰克坐在床的另一头。大头遇到這副场面,却又觉得很尴尬,进退两难。茹玉説,大头谢谢你的好意,屋里并不是很冷,毛毯还是你自己用吧。大头只好抱着毛毯一声一吭地走出房间。男人就应该像个男人,女人就应该像个女人。

男人有该有的阳钢之气,女人有该有的温柔善良。不能男不男,女不女的活在世上。在与茹玉一起来游玩的当有一个叫郝亚男的男生就像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説话简直就是娘娘腔,头发披到肩膀上,同学们都叫他亚男。這个名字启的真有点像這个人性格的味道,亚男就有点不男不女的意思,大头从茹玉房间里出来刚好碰上郝亚男,郝亚男一阵冷讽热笑弄得大头不好意思。没想到大头的热脸贴了个茹玉的冷屁股,有点下不了台的感觉,话把落到郝亚男嘴里。几天过去了,大军一直躺在病床上,闻不到呼吸听不到心跳,监控器发出嘀嘀的声响,证明他还活着。茹兰曾经想到过大军的死,曾经也动过一些邪念,他死了会是什么样。可如今,真到了這个场面和地步有点不知如何应付的感觉。茹英和母亲每天都去医院轮换照顾大军。茹兰這辈最佩服的就是母亲,在她眼里母亲就是最伟大最坚强的象征。母亲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一块金,都会发光发亮展示出她真正的价值。翌日,黄伟单独去看望大军,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看到茹兰正在为大军洗漱着身。黄伟推门进去,病房里还有一位老人正咳得喘不过气来。

茹兰看到黄伟説,你来干什么人还没死呢,离办丧还远着呢,黄伟把买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説,我是来看看大军,没有别的意思,祝他早日康复,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茹兰恼羞成怒地説,让我這辈原谅你,除非我死了。我现在的這下场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如果不是你,当年我也不会嫁给大军,這辈你欠我的让你欠一辈,让你内疚一辈。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们都觉得這俩人像似有深仇大恨,又像似很熟悉很关心,家属们都溜到病房外避一阵。正当茹兰最生气最伤心的时候,茹英提着午饭进来,看到這种场面真是进退两难,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男朋友,不知道该説什么好。

如英把饭缸放在床头上对茹兰説,还热着呢一会儿趁热吃,不能为了伺候病人,好人都累垮了。大军每天都是用胃导管注射一些流食。茹英回过头看着黄伟説,你来了也不説一声,顺便把午饭带来免得我多跑一趟。黄伟説,我今天没课顺路从這儿经过进来看看。説完,茹英走出病房,黄伟依然站在那里。茹兰説,她都走了你还站在這儿干嘛,快追啊!当初你不是挺能追的吗?黄伟説,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她的,你快吃饭吧!我来帮你洗背。茹兰説,你帮我把身侧转一下,我擦一下就完了。黄伟把身翻侧起来,发现屁股底下湿漉漉的,大军大小便失禁,弄得床上污浊不堪。茹兰説,她一个人翻不动,换个床单得费很大的功夫。黄伟説,从明天开始我来帮你护理也好有个帮手。

茹兰説,算了,我的男人我来伺候這是天经地义的事,用不着劳驾你這位回家干部,你要想真帮忙的话你还是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是一辈不要见面的那种。听了茹兰的话,黄伟觉得无地自容,他也知道对茹兰的伤害是无法用帮忙护理来弥补的。停留了片刻,黄伟一声不吭的走出病房。人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有每天祈祷着大家平安的,还有极个别的祈盼着某些人立马死的。大军出事躺在病床上抢救的事传遍了整个王家庄。王老伍刘黑那一伙的人每天都在私下里议论着什么。王老伍对刘黑説,小黑,眼下有个怀孕的老婆你要不要,再过一段日孩就快出生了,等孩一出生就是大人小孩两个人了,你不是没有孩吗,何乐不为呢?刘黑説,你个狗日的五老伍让我娶个大肚的老婆,让我带绿帽,亏你想得出。王老伍説,你不要发這么大的火,你仔细好好想想你和马兰花结婚几年了还没有个孩,你现在已经是多少岁数的人了,你不能养只不能下蛋的老母鸡呀,等你过几年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刘黑听了五老伍的话抠着头皮慢地説,王老哥你説的话也好象在理,可天底下哪有這样的事让我给遇着。王老伍説,你小這回我看是学聪明了,你没听説王大军出了事正躺在医院里抢救吗?听老乡们説快不行了,他的老婆茹兰正怀孕了。刘黑説,对了我咋就没想到呢,不知茹兰人家同意不。再説,老婆马兰花咋办。王老伍説,等人家茹兰男人死了,升了天不嫁人咋办,难道一个人带着孩过一辈不成。刘黑犹豫了一会儿心里想,王老伍的话説的没错,现在就是等着王大军升天的时候了,等哪天那小蹬了腿闭了眼再想办法弄到手。刘黑把嘴里的烟把取下来扔到地上踩上几脚説,老哥説的没错,一不做二不休就這么办。兰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金安坐在沙发上闲地读着报纸。家里的电话响了,金安不慌不忙地放下手的报纸去接听,接听完后刚撂下电话,兰就问是谁打来的。金安説,是儿打来的他説晚上不回来了有几个朋友一起去聚会。兰説,這样下去哪咋行,前些日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回来不知是去哪了,现在得想办法让他尽快成个家,有了老婆管住他我们也好省這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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