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雾林 九(1/1)
师父一刀砍在镇长背上,如中金铁,震得虎口发麻。镇长停止动作,缓缓起身,转过来,直直盯着师父,上身赤裸,胸毛乱舞。师父一惊,倒退两步。镇长腹中,咕咕怪响,蹭一下子,滑行一般,飘至师父面前,手臂一挥,将古刀打飞,插在远处地上。随手抓起师父,扔了出去,反身扑向阿金。师父重重落下,几欲筋断骨折。若不是跌落时,手臂一阵剧痛,早已昏死过去。抬眼看时,只见自己刚好落在古刀旁边,右臂喂在了刀锋上,深入肉里。殷红的血,缓缓流出,染红刀锋。月光照在刀上,散发诡异光茫,‘立地伏魔’四字,染血后,分外醒目。生死攸关之际,人的潜力和反应能力,瞬间被激发出来。师父看到刀上的血和字,脑中灵光乍现,莫非此刀便是传说中的伏魔刀?
传说,世上有两大斩妖伏魔的神物,除张氏诛邪剑外,还有伏魔刀。初时见到这把刀,师父只觉古怪奇特,以为也就是普通克邪之物。后来将它从雪茹身上拔出时,没有血,虽觉奇怪,但当时心伤雪茹,未曾细想。此时见到古刀染血,蓦地想起,它就是伏魔刀。因为世上任何一种刃器,伤人后,都会见血,唯伏魔刀不同。此刀不同普通兵刃,有‘傲然神器,伏魔至尊’之称,就是说此刀极傲。它的傲主要表现为,只饮送刃之血。就是说,它只饮自己送到刀刃上的血。之前,镇长将它丢出伤人,主动出击,所以刀未饮血。现在,师父自己将手臂送上刀刃,因此刀上见红。伏魔饮血,斩妖除魔,镇长被鬼王控制,已然成魔,此刀正是它的克星。开始之所以伤不了他,因刀未饮血,只是把普通兵刃。
想明此节,只是电光火石瞬间,远处看去,镇长已脱掉了裤子,翘起屁股,伏低身子,握住阿金酥胸。刻不容缓,师父猛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拎起伏魔刀,双手握柄,刀尖向前,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噗’一声闷响,刀尖直直插进了镇长肛门里,一半没入。紧接着,只听“啊”一声惨叫,却是镇长的声音,不是腹语。一股黑气从屁眼钻出,奇臭无比,师父急忙后退,没被喷中。黑气越来越多,渐渐化成人形。这个黑气化成的人,似乎无比痛苦,扭来扭去,“蓬”一下炸开来,黑气越来越淡,四处飘散。
镇长‘腾’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浑身赤裸,捂着腚,狂呼惨叫,连滚带爬向远处跑去,很快消失在密林中。师父虚脱一般倒在地上,望着镇长背影,连连摇头,那么长一把刀,一半插进腚里,此人活不久了。
师父轻轻抱起阿金,来到潭边,月光下,潭水银光流转。刘氏尸身,兀自泡在潭中,飘向远处。装婴灵的坛子还在,师父拨弄潭水,婴坛靠向岸边,伸手捞起,空无一物,婴灵应是被鬼王吸去了。师父将坛中盛满水,抬眼看看天色,子时未过,月亮四周包裹一层月晕,已不似初时那般明亮。四周雾气渐浓,清风拂面,凉爽沁人。师父长出一口气,回思几日来的种种离奇遭遇,犹如身在梦中。阿金幽幽醒来,迷惘中,不知发生何事,待得知觉尽复,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躺在师父怀中,又羞又窘。但衣服被镇长撕的稀烂,无法遮体,好在二人早有肌肤之亲,也没什么。师父与阿金含泪挖坑,将雪茹葬在了那棵大树下,二人商量,等回家救了父亲,再去找雪茹家人。人死百恶消,师父将葛大仙、刘贵、刘氏尸体摆在一起,点火焚掉了。随后,抱着坛子,挽起阿金,缓步出林。一路上,并无异状,生门已破,鬼瘴不再为难。师父只是连连叹气,自己虽是张氏之后,却非修道之人,无法帮林中冤鬼度化怨气。如今,伏魔刀没了,再有生人闯入,势必与它们同归于尽。待得走出林外,月影西沉,天色渐明,驴车还拴在矮树上。师父让阿金躺在车里,用被子盖住赤裸身体,随后赶起车,向凤阳镇驶去。路过庄户人家,讨些残羹冷饭裹腹,并帮阿金求得一套衣衫,好在民风质朴,很好说话。就这样,昼夜不停,匆匆二日,终于来到阿金家中。
阿金父亲早已骨瘦如财,奄奄一息。师父急将潭水喂他服下,与阿金轮流看护,第三日上,终于醒来。大病一场,如同老了十岁,劳教所也没人前来为难。师父就这样在阿金家住了下来,颇得其父欢心。匆匆月余,阿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父亲选了个好日子,准备帮二人完婚,师父相当于入赘她家。然而,谁也没想到是,就在二人结婚当晚,阿金不见了…
婚礼很简单,但也不失热闹,花生、糖果、薄酒,招呼些亲朋四邻,图个喜庆。众人把酒言欢,频频劝酒,师父招呼客人,父亲坐在上首,喜上眉梢。转眼夜深,宾朋散尽,师父脚步踉跄,来到洞房。定神一看,床上空空如也,阿金不在房内,红烛颤动,窗棂紧闭,师父也没在意,倒头便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阿金竟彻夜未归,这下慌了神,到处寻找,然而,数日过去,不见影踪。转眼隆冬时节,阿金还是没有回来,父亲大病初愈,身体本就不佳,由于牵挂女儿,不久,撒手而去。师父终日面对冷锅残灶,借酒消愁,每每夜不能寐,一遍遍呼唤阿金名字,泪湿枕被,整整消沉了两年。后来,师父自创了扎纸活儿技术,维持生计,多年来,从未停止寻找阿金,然而,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随着时间推移,师父对阿金的思念从未磨灭,而是日深一日。同时,扎纸活儿的技术也是日精一日,成了凤阳镇一绝,直到现在。而凤阳镇,就是我们镇了…
这,就是师父的故事。当然,这其中掺杂许多水分,而且,我是从拜师那天,一天一点的听来的。从此,纸人张不再是孓然一人,每到一处,他身后,总是跟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这个孩子,名叫阿冷,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