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一朵美丽的小白花(1/2)
屋子里边的气氛蓦然就冷了下来,方才那种言笑晏晏就如草叶上的‘露’珠,倏忽便不见了踪影。郭大夫人拿着茶盏盖子磕着茶杯,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来“住长住短不是随便柳小姐的意思?住得合适了,一道跟着我与庆云回京去。”
明媚望了望镇国将军,心中忽然明了,大概他已经知道了柳家四房发生的事情,正在斟酌着如何做才好,看来自己想要镇国将军替父亲求情也只是一厢情愿了。
“将军。”明媚张了张口“我只是来看看庆云,小住几日便走的。”既然人家不乐意,自己也只能识时务,早些走人便是。
“怎么能只小住几日?”镇国老将军却在一旁喊了起来,脸‘色’红红的,显得有几分气愤“柳小姐好不容易从京城里过来,如何能只小住几日?我们镇国将军府与柳太傅府素来‘交’好,若柳小姐只住几日,肯定是我将军府招待不周了!”他严厉的看了一眼镇国将军,伸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我还没死呢,这里轮不到你来赶客人出‘门’!若是说了出去,让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如何议论我们镇国将军府了!”
镇国将军被老将军一通训斥,慢慢的低下头去,不敢开腔,镇国老将军望着明媚笑呵呵道“柳小姐,你别介意,你这位伯父是个不会说话的。”
见镇国老将军震怒,郭大夫人赶紧笑着打圆场“父亲,夫君心里自然是盼望柳小姐在咱们府里多住几日,只是嘴拙,没有问得恰当罢了。程妈妈,快些去催催她们将屋子收拾好了,让‘春’喜去服‘侍’柳小姐。”
身后一个婆子站出来应了一句,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镇国老将军脸上这才神‘色’稍霁,望着郭大夫人道“你还算是个懂事的。对了,九丫头呢?听说出去打猎了,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郭大夫人哀怨的看了镇国老将军一眼,心中暗自腹诽,因着公公喜欢郭庆云,自郭庆云小的时候便带着她舞枪‘弄’‘棒’,养成了她那一幅泼猴儿的‘性’格,等着长大了以后自己怎么教也改不过来了。可偏生公公还一个劲的夸着郭庆云,‘弄’得她成天在外边野人一般,今日带了几个丫鬟出去打猎,一早上便出去了,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呢。
镇国老将军朝着明媚笑了笑“听九丫头说你会看病?”
“是。”明媚点了点头“悬壶济世乃是明媚的心愿。”
“极好,极好,等着九丫头回来,我便让她带你去军营,那里有个老军医,他年纪大了些,给人看病手脚慢,你去帮帮他。”镇国老将军眉开眼笑的望着明媚“有柳小姐帮忙,他也好轻松一点。”
“全听老将军安排。”明媚捧着茶盏喝了一口水“能为我大陈军士做些事情,是明媚的荣幸。”
说说笑笑了一阵子,那位程妈妈出现在大厅‘门’口,走进来对着明媚行了一礼道“柳小姐,屋子收拾好了,你的马车也赶在后院,我叫丫鬟去把东西都搬了进去,你来看看还缺了些什么?”
明媚站起身来朝镇国老将军行了一礼“多谢老将军收留,明媚先过去看看。”
镇国老将军点了点头“柳小姐,你去罢,只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便好,不要拘束。”瞧着明媚跟了程妈妈走出去,镇国老将军一拧眉‘毛’,朝镇国将军呵斥了一句“老大,你准备要做什么呢?如此没头没脑的问话!亏得柳小姐不计较。”
“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柳氏四房最近出了事情,若皇上知道我们收留了柳家十小姐,又会怎么想?”镇国将军的语气里头带着几分埋怨“我这是在为咱们将军府着想,父亲怎么就如此不理解儿子?”
“四房出事了?”郭大夫人也吃了一惊“你怎么没和我说?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才好?难怪那柳小姐独自一人来西北了,原来是逃出来的!”
“你们慌什么!”镇国老将军很不满的看了两人一眼“我都不知道你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四房出事了不假,可关到大理寺里边这么久了,还不见审讯,这事情本来就透着怪异!皇上若是想拿柳府开刀,为何独独只是拿着四房说事?”
镇国将军楞了楞,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镇国老将军朝他白了一眼“这么大的岁数了,还沉不住气,也不会多动脑子想想,让人一眼便看穿了你的打算,可有什么意思?你还是快些回军营那边去罢!”
镇国将军得了这话,有些气闷,又不敢出声反驳,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郭大夫人见自己夫君被指责了一通,脸上也挂不住,讪讪的跟着走了出去。镇国老将军望着儿子媳‘妇’的背影摇了摇头“一个个的都没些见地,将军府以后要‘交’给他们来掌柄,那可怎么行,就连这般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这脑子怎么就没我一半好使!”
明媚随着程妈妈走出大厅,往外边拐了一个弯儿,没多远便见着一个月亮‘门’,穿过月亮‘门’,绕过一条甬道,便见着一个小院子,院墙边上有几株笔直的大树,上边的叶子已经是绿中透黄。
程妈妈引着明媚朝那院子里走了进去道“这是九小姐的院子,柳小姐的屋子就安排在旁边东厢房。”旋即又见一个穿着粉蓝‘色’丫鬟服装的姑娘走出‘门’来,笑嘻嘻的行了个礼儿道“柳小姐好。”
“她叫‘春’喜,这些日子就拨来服‘侍’柳小姐的,若是她调皮不听话,只管来告诉我便是。”程妈妈抬头站在那里,脸上虽是堆着一脸谦恭的笑,可从这句话听起来,她却是在暗示明媚她的身份——她可是在郭大夫人面前得脸的妈妈!
明媚也笑着说“镇国将军府怎么会出不听话的丫鬟,我见着这位‘春’喜姐姐便是极懂礼节的,程妈妈不必多虑了。”说罢从袖袋里‘摸’了一个小银锞子塞在程妈妈手中道“这些天要遭扰妈妈了。”
程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把那银锞子揣到了怀里,冲着‘春’喜道“好生服‘侍’柳小姐,可别怠慢了贵客!”
这时就见旁边来了个小丫头子,冲进来就喊“程妈妈,程妈妈,柳小姐那个车夫在二‘门’那边,想求见柳小姐呢。”
程妈妈朝她吆喝了一句“大惊小怪的,你去带他过来便是。”
那小丫头子向明媚吐了一下舌头,撒‘腿’就往院子外边跑了去,不多事,便见刘叔跟着那小丫头子缩手缩脚的进来了,见到明媚,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二姑娘大发慈悲,救救小人罢。”
明媚看着刘叔这模样,愕然道“刘叔,出了什么事情?”
“小人护送姑娘来凉关前,三殿下的护卫给小人吃了一颗毒丸,若是半年以后没有解‘药’,小人就会‘性’命不保,求二姑娘赐封书信给小人,小人好带着回京去复命,讨要那颗解‘药’,”刘叔一边磕头,一边弹着眼泪珠子,看了也让人觉得心里难受。
“你且起来,我帮你把脉看看。”明媚伸出手来帮刘叔搭了一把脉,心中暗自一惊,这御风确实手段狠辣,刘叔脉象里已是透着中毒的迹象,所谓自古成大事者必然要心狠,这样看来,徐炆玔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能帮助着他成大事的。
“刘叔,你不必着急,我现在就给你写一封信,你若是找不到三殿下,可以去柳太傅府里找柳老太君,让她帮忙给你去说说。”
那刘叔听了,甚是惊喜,又伏下身来向明媚磕了个头,这才恭恭敬敬站在院子里,等着明媚把信件写好‘交’给他。
“刘叔,这封是我写给三殿下的,这封请帮我带回柳太傅府,叫他们不必挂心,我一切安好。”递过两封信,明媚又递上了一锭银子“刘叔,路上吃穿用度的费用不少,你且拿着这些在路上打发着用。”
那刘叔微微颤颤的伸出手来,抹了把眼泪,躬着身子出去了。
明媚扶着‘门’槛瞧着刘叔的背影,心中也是戚戚然,与刘叔也相处了这么多时间,两人被徐炆玔囚在别院,又一路到西北,她对刘叔也有所了解,发现他是一个很憨厚淳朴的人,家中还有一屋子老老小小的等着他拿银子回去,现在总算是能回家了。
“柳小姐,喝茶。”‘春’喜端着一个茶盏走到明媚身边,笑盈盈道“我们家姑娘就爱打猎,今儿一早便出去了,恐怕还得等着晚上太阳落山才回来,你也别着急,就把这里当成太傅府便是了。”
见那‘春’喜说话凑趣,明媚笑了笑,转过身来坐下“你这嘴倒是会说话,那你说说这里的闲话儿给我听听。”
‘春’喜见明媚抬举她,心中高兴,于是坐了下来,快快活活的跟明媚说起话来,从郭庆云小时候说到现在,又说到最近“今年六月英亲王府乔世子来了边塞,我们家姑娘便更忙了,早些日子听他们两人在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说要去鞑靼那边探路什么的……”
“要去鞑靼那边?”明媚惊愕的望了‘春’喜一眼“他们两个?”
“可不是。”‘春’喜抿着嘴儿点了点头“柳小姐,你认识乔世子吗?”还没等明媚回答,她又自说自话道“即便不认识,在京城的游宴上也见过的罢?”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见过几次。”心中暗自好奇,不知道这丫鬟要说乔景铉什么闲话,自己且在旁边听着。
“那乔世子,真真是好笑。”‘春’喜拿着帕子掩嘴笑了起来“他一心想着要立军功,可这军功哪里是那般好得的?我们老太爷与老爷瞧着英亲王爷的面子,给他升了个副将,可他却总嫌不够,哪里一口吃个胖子的道理?”
来‘玉’‘门’关也三个月后,乔景铉平白无故的被镇国将军升了副将之职,他自己觉得这是镇国将军在有意照顾他,因为鞑靼人根本没有前来‘骚’扰侵犯,他还没有上过战场,竟然就升了副将,这让他有些不安。
这次升职,分明是镇国将军在卖他父亲的面子,乔景铉一想着这事便觉得坐立不安,感觉他手下的人都在用一种嘲笑的目光看他,似乎他们‘私’下都在议论着他只靠着关系升了职,没有半点真实本领,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只希望鞑靼人快快来犯,他好请缨上阵,为国杀敌,立下军功。
只可惜鞑靼人似乎一点都不能理解世子爷的心情,西北边境一直安宁无事,似乎比京城还要安静,京城不时的还有一些游侠子弟在街头打架斗殴,还能让人在旁边看着热血澎湃一番,可这西北边境,两国大军驻扎在这里,却连一点小打小闹都没有,和睦得似乎可以举办一次联欢会,两军共庆了。
乔景铉心中有些不忿,总想能做出些事情来,郭庆云也是呆着没事情好做,两人一拍即合,就想要去鞑靼那边‘摸’底。今年鞑靼人竟然没有像往年一般前来侵犯边疆,这仿佛是黎明前的黑暗,还不知道鞑靼人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可得好好防备着才行。
“他们要去鞑靼那边?”明媚吃了一惊“单枪匹马过去总怕不大好罢。”
“柳小姐你不用担心,他们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哪里会真去。”‘春’喜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即便我们家姑娘想去,乔世子也不能擅自离开军营,他可是军中副将,要守军中纪律的。”
明媚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要去鞑靼那边也不是不行,总得要先仔细筹划下,鞑靼那边危险,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我瞧着他们那神‘色’就是去游山玩水呢。”‘春’喜笑声跟银铃儿似的响“我们家夫人只要听说乔世子来找小姐,总巴不得他们一道出去玩呢。”
“表兄妹自然要来往得多一些。”明媚笑着看了看窗外,就见那边月亮‘门’处有一角银蓝‘色’的衣裳,旁边还有个穿着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的少年公子往这边走了过来,一个是方庆福,另外一个却是刚刚在大厅里见过的方庆薇。
“柳小姐,你是不知道了,我们家夫人……可是想亲上加亲!”‘春’喜瞧着明媚往外边看,也跟着瞧了瞧,见着那边来人,赶紧站了起来,口里丢下了一句话,赶紧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迎接“方公子,方小姐,可是过来找柳小姐?”
明媚听着‘春’喜这句话,心中错落,正在愕然,‘门’帘被打起,就见方庆福和方庆薇兄妹两人走了进来。
在大堂只是匆匆掠过看了这位方小姐一眼,现在再仔细看,明媚觉得她生得真有几分林妹妹的风韵,穿着银蓝‘色’茶‘花’穿蝶刻丝小袄,下边是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披着一条十样锦披帛,头上只戴了一支赤金点翠如意步摇。这般打扮,配着她娇怯怯的形态,委实是有几分惹人怜爱。
方庆薇站在屋子里,眼睛转了转,羡‘艳’的看着这间屋子里的陈设。数年前,流放所一场瘟疫横行,祖父祖母、父母都死于那场瘟疫里,镇国老将军把她和哥哥接了过来,让郭大夫人收留他们,当自己的侄子侄‘女’养。
虽然下人们见着她总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句“方小姐”,可她一直没有体会到这小姐的滋味。她住在西边跨院里,屋子里只有一些平常物事,没几件值钱‘精’致的,老夫人当家时给她安排了一个粗使的小丫鬟,那小丫鬟年纪小得很,根本使不上力气,有时自己还要动手干活。直到两年前哥哥跑生意以后,她的状况才有所好转,镇国将军府一年给做八套四时衣裳,她还能从方庆福那边讨要些闲散银子给自己额外多做几件。
但是——再怎么样,自己也比不得这位新来的柳小姐。
这位柳小姐一进府,就给安排住在九小姐的院子里,还拨了‘春’喜给她做贴身丫鬟,看看这屋子里的摆设,件件都是‘精’挑细选,这让她看得眼里冒火,这柳小姐穿着也不怎么样,瞧着还比不得自己呢,镇国将军府如此看重她,不就是瞧着她的身份?柳太傅的孙‘女’儿?肯定是个不得宠的孙‘女’,或者是庶出的,姨娘生的,否则怎么会放着她一个人来西北?
按捺着满心的酸意,方庆薇对明媚笑了笑“这位妹妹,方才我见着你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忙着去见哥哥,还请原谅。”
“方小姐不必客气,见兄长是正事儿,怎可耽误?”笑着看了看她身边的方庆福道“若不是方公子,我这一路上可会受不少罪呢,还得感谢张公子才是。”
方庆福一听这话,只觉得一身的不自在,赶紧推辞“举手之劳而已。不知柳小姐还记得我在路上所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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