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远赴峨嵋索朱剑(2/2)
加上夕阳晚霞,缔幻天际,直是如梦如画。
峰头的少女徐徐垂首,如云秀发不时被山风吹得卷向面上。
她垂首片晌,然后掉转身,冉冉向峰后走去。
那玉立亭亭的身影,顷刻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金瑞长长叹口吻,便自坠入沉思之境。
六七年前的往事,此时一幕一幕掠过心头。
在六、七年前,他在京城中以德贝勒之尊,享尽人间富贵。
但一天晚上.这位珠儿女人突然突入他的书舍。
德贝勒已知道宫中有警,再一看这位女人的面色,便知她身已负伤,而且乃被藏边第二能手萨迎上人所伤,伤势极难明救。
其时宫中侍卫亦已看出那峨嵋派少女珠儿已躲入贝勒府的形迹,但却不敢人府搜查。
德贝勒他一见到珠儿,便被她容光所慑,同时因他身为昆仑钟先生门生,道义上也得呵护峨嵋的人,便把她藏起来。
翌日和挚友孙怀玉令郎说起此事,因孙怀玉与他亲如手足,故此毫无避忌,带他和珠儿相见。
三人谈笑联诗,珠儿的才气更使得他倾倒不已。
孙怀玉幼年英俊,人极智慧,已看出德贝勒对珠儿极为恋慕,可是又看出珠儿居然对他有情。
这吓得他不敢再见珠儿之面,但厥后珠儿由峨嵋三老之一的赤阳子带走时还到孙府见他一面。
她的心意,已流露无疑。
但孙怀玉毅然拒绝,她只好黯然而去。
德贝勒虽然也知道珠儿对他并无情意,可是他偏生作茧自缚,日夕想念珠儿,而且想念之情,与时俱增。
这时重访峨嵋,实不敢奢望能够见到这位心上人:空山寂寂,芳踪杏杏,金瑞犹自凝望着那座峰头,良久,良久,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
史思温和冯居已走开一旁,任得他自个儿站在当地。
冯居轻声对史思温道:“那座山峰名为相思峰,她在此峰现身,有何用意?”
史思温剑眉一锁,道:“这种事都凭各人会意,外人如何能够解答。”
金瑞忧郁地走过来,道:“我们再续游山之举吧。”
史思温道:“金施主不必剖析我们,贫道建议不如你单独再留一会儿,冯施主与贫道自往游玩,晚上在三元宫再见便了。”
说罢见对方没有阻挡之意,便向他一稽首,径与冯居飘然上山。
他们到达金顶时,天色已暮,竞没甚看头。
史思温心念一动,便向冯居道:“金施主因见到珠儿女人现身,势必痴心希望她来相见而不愿去找她,但如果她不企图来与金施主话旧,岂不是害得金施主白白苦等。
贫道突然想到,如果由侧面设法探听一下,于事未必无补。
冯施主你即速下山,谨防金施主心事太重,茶饭不思,你可以为他略作部署,贫道这就前赴后山,漆黑一探。”
冯居道:“玉亭观主此计极佳,小的这就下山去。但观主可识得后山蹊径?”
史思温摇摇头,道:“贫道从未来过峨嵋,哪识得路径。”
冯居道:“峨嵋后山峰峦无数,着名的有七十二峰,小的曾来过频频,似乎听说过在天屏峰飞瀑处转入峰后,别有境界,峨媚派中的高人及妇女,都住在该地。”
史思温问道:“其余的人呢?”
马居道:“峨嵋派人数不少,但都是方外之士,山中寺观极多,可就不知在哪所寺观之中了。”
“天屏峰如何走法?你可知道?”
“那天屏峰十分好认,形状就像一座屏风似的、轰立天际……”
当下他把走法见告史思温,最后道:“小的仅是听闻这样走法,自己未曾走过,玉亭观主你老请多加小心,尤其必须注意别误入仙迷岭中,听说这仙迷岭中峰回路转,最易迷路。”
史思温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忧,回去好好慰藉金施主,他如问起贫道踪迹,你可说贫道设法先查一下虚实,以便日后讨剑之时,有个腹案。
千万别把贫道乃是为他而走这一趟的真意告诉他。”
冯居躬身道:“谨遵观主付托。”
史思温等他脱离金顶之后,看看天色快要黑了,便向后山疾驰而去,幸亏这时峨媚山中的游人已完全返回住处休息,他便不须掩藏形迹。
现在他的身形有如星抛九掷似地在渺茫群山中升降,眨眼间已翻越过七八座山峰。
不久时光,史思温已翻上适才那珠儿女人曾现身的相思峰顶,趁着天色尚未全黑,纵目眺望。
四下群山环列,竞不知共有几多。
珠儿女人有如惊鸿一瞥,现在已杏无踪影。
万木萧萧,间中传来猿啼兽啸,使人恍疑此身己不在人间。
他整理一下头上道冠,感伤地流连片晌,便凝眸望着不远处一座状如天屏的山峰,略略测度距离远近,便驰下相思峰头。
适才冯居提及的仙迷岭,史思温对此颇具戒心,因为他深知大山群岭之中,往往会有这等险恶的地方,教人走到筋疲力尽,还出不了乱山,终于饥渴而死。
此外他都不怕,就怕在那仙迷岭中转上十日八天,虽然终不能困住他,可是这样非把金瑞他们活活急死不行。
是以他一径向天屏峰飞驰,也不管前面有路无路,决不转弯。
这位崆同掌门玉亭观主仗着超世绝俗的轻功,上下危崖绝壁,如履平地。
天色已完全黑齐,天上一轮明月,吐出微弱的辉煌。
他突然愣住脚步,侧耳细听。
前面不远处,传来隐隐雷声,史思温漆黑展眉一笑,忖道:“天屏山飞瀑就在前面,我总算没有走错路。”
在那紧靠天屏峰脚峭壁处,当中有一座石头的楼房,双方尚有数座竹楼。
史思温跃下石崖,便向楼房奔去,穿过当中的亭谢园林时,但觉花香阵阵,送入鼻中。
那一列依着峰脚峭壁所建的石楼和竹楼,前面却有一片细草如茵的清闲。
史思温无声无息地走已往,刚刚走到草地中间,石楼上突然灯火大明,随着室内出来两人,跃下草地,手中均持着宝剑。
这一下,大大出乎史思温意料之外,只因他来时自问行踪甚是隐秘,而且凭着这一身轻功,绝不行能轻易让对方觉察。
他转头一瞥,只见又有四小我私家,手提长剑,在四面泛起,登时已成了困绕之势。
史思温倒是不怕,只是极为诧怪。
看这形势,对方明确早已知道他夜探此地,因此布下罗网。
但他们怎能事先知道?
如果真有这么一小我私家,远在自己转到峰后以前,便能发现他的踪影,则这小我私家的能为,连师父石轩中亲自到此,也不敢言胜。
只见楼上跃下来的是一男一女,在后面泛起的四人俱是星冠羽衣的羽士。
他凝立如山,等到对方的困绕圈缩小得只有两丈周遭,也不拔剑,徐徐道:“诸位道友竟不询问贫道来意么?”
扑面两个少年宏声喝道:“你夜闻本山天屏谷,行动鬼祟,还用问么……”
少年旁的少女却凝眸瞧着史思温,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史思温心中也在暗想,这位少女不是峨嵋台甫鼎鼎的剑术能手珠儿女人,可是却又面熟得很,竞不知是谁?
不外他身为出家人,可未便老向今个少女注视,是以不再看她,只在心中思索。
后面一其中年道人说道:“铁谷师弟,这位道友既是另外一人,不行太过无礼。”
史思温连忙转身望着这个辈份较高的道人,稽首道:“贫道无礼夜入贵谷,怪不得凌铁谷少侠生气,道兄冲虚自牧,令人敬慕,能否赐示法号?”
敢情谁人姓凌名铁谷的少年,乃是峨嵋派最近一年来大露头角于江湖的后起之秀。
他在峨嵋派中辈份甚高,乃是当今掌门太清真人的人室高弟、今年才二十四岁,但自幼练武,天生凛赋奇佳,被誉为峨嵋派自三老以来根骨最佳的门生,连太清真人也练不成的三阳功,这个年轻英侠却已有了六成火候。
是以一年前现迹于江湖,便凭仗手中一支长剑,使西南岂论黑白两道都为之震惊。
此所以史思温一听那中年道人唤出他的名字,便知道他的姓氏:同时又知道那中年道人必是太清真人座下门生,在峨嵋山中,辈份极高。
但因此他心中更觉惊讶,按理说纵然觉察有人潜侵重地,以这些人的身份,决不应体现得这么努张剑拔?
那中年道人既是太清真人的座下门生,在峨嵋派中已是一流人物,何以一见人影,便连长剑也出了鞘?
这疑念在心中一掠而过,这时扑面的中年道人徐徐把长剑归鞘,应道:“贫道玄修,敢问道兄从那里来?”
史思温道:“贫道玉亭,乃是崆同山练气士。”
凌铁谷双足一顿,跃起半空,捷如飞鸟般落在史思温眼前,冷冷道:“玉亭道长,你的法号从来未曾听说过,不会是捏造的吧?”
史恩温正色道:“贫道何须捏造假名?”
凌铁谷道:“答得好,道长气壮山河,而且擅探本山重地,必有所恃而来。
凌某蚍蜉撼树,却要请道长在剑上施展——点绝艺.好教本派心服。”
史恩温道:“凌少侠誉满江湖,有铁剑镇西南的隽誉,贫道岂敢班门弄斧?”
凌铁谷豪壮地大笑道:“玉亭道长过誉了,凌某虽然日无余子、但在道长眼前,却未必算是人物,道长请亮剑吧!”
史思温直至此时.脑中还不住思索那少女以往的印象。
须知要害全在于她,只要想出她是谁?
几时见过,便可解答这凌铁谷何以葛地要动手之故。
但他已想了一会儿,仍想不出,此时只好放弃,先抬目一瞥凌铁谷身后的玄修道人和那少女。
他决议放弃思忖那少女面熟的缘故时,却又突然记起。
三年前他赴红心铺加入师父和于叔初交锋时,途中被人在马上印了甘风池铁拳头记号,厥后知道乃是追随珠儿女人的美少年所为。
自己朱剑失去,而又再度碰上对方,因其时不想露出自己身份,故此一味仗着天玄秘录内学来的各家剑法应付,对方人多,大感不支时,那美少年在一旁曾说过要得回朱剑的话,可到峨嵋等语。
实在其时他已觉察谁人声音尖细的美少年,耳上有孔,心中已明确这美少年乃是女扮男装,是以他虽是幼年气盛,却未曾说出难听的话。
现在他可就记起来了,这位仙颜少女,可不正是谁人立意夺他朱剑的正主?
他徐徐抬手捏住剑柄,一面道:“凌少侠定要贫道献丑,只可从命。
但在未动之前,能否把这几位道兄及这位女人先容一下。”
玄修道人畏惧凌铁谷说出欠好听的话,连忙答道:“她是铁谷的妹妹凌红药,这三个均是贫道师侄,那是水云,这是水石,他是水月。”
史思温一一向他们稽首为礼,然后亮剑出鞘,面容一肃,已变得十分正心诚意。
场中两道剑光射出耀眼光华,其一强健如龙,幻化无方,其——却深藏因拒,健如处子,偶然脱手,则威力无比:两人各施展师门剑法,战在一起.史思温封拆了十余招之后,暗自忖道:“这凌铁谷少侠剑术造诣是半认真特殊,怪不得才出道一年已誉满武林,号称为铁剑镇西南:今晚一动手,敢情不光剑法卓绝一时,功力也极精湛,二十许少年而竞有此成就、实在惊人!”
当下把全身功力增加到九分,登时剑气如怒涛冲激,势不行挡。
观战之人,早先但见剑气盘绕,互有攻守,竞是旗鼓相当之势,方自欣喜凌铁谷的成就出人意料之外。
谁知史思温神情一点稳定,但剑光却越来越强,而且一招一式,绝不诡奇辛辣,可是每一剑运递脱手,威力之大,宛如烈日惊雷,凌厉无匹。
三十招一过,凌铁谷已大见束手缚脚。
剑势阻滞,若不是峨嵋剑法乃是武林正宗,脱手极是特殊的话,则现在形势决不容他还剑抨击。
突然,史思温跃出战圈,满空剑气尽行收敛。
凌红药体贴兄长,忙忙注视凌铁谷,只见他完全无事,面上却落出惊讶对方收剑跃开的神色。
她大大放下心事,突然以为这位年轻道人甚是可敬可爱。
史思温诵一声无量寿佛,平和隧道:“凌少侠剑术高绝一时,贫道委曲不败,已觉色泽。”
凌铁谷心里知道对方想让自己,他幼年气盛,一脑门子英雄主义,宁折不弯,情愿败在对方剑下,也不愿对方恻隐相让,当下横剑追上前道:“玉亭观主不须相让,你虽然未尽全力,岂非就敢说已窥我全豹了么?”
凌红药候然跃到两人中间,手中捧着一柄连鞘长剑。
史思温放目一看,只见那剑形式奇古,比普通的剑要长数寸,而且剑身锋刃又薄又窄。
从剑鞘上便已可看出此剑的特点。
他轻轻啊一声,道:“这是贫道以前失去的朱剑。”
凌红药道:“观主请取回此剑,当日之事,应该怪我。”
史思温甚喜,只因他当初获得此剑之时,便想赠与上官兰作为防身之宝。
此念至今耿耿不忘,是以一见能够取回此剑,心中便泛起欢喜之情。
凌铁谷知道妹妹性格,一向极是倔强,但这刻却十分温驯地交还心爱的宝剑,不禁甚为惊讶,把她拉到一旁,轻轻问道:“你认真要还给他?”
凌红药为了顾全兄长颜面,便忍住心中的不舍,道:“哥哥,这剑本是他的,若果不还给他,还跟他动手,伯师尊要怪责我们贪心。
不如先还给他再找理由和他动手,便不妨事了!”
凌铁谷信以为真,微笑道:“妹妹想得真对,我暂时不跟他动手便了。”
玄修道人收剑人鞘,向水石等三名师侄低声道:“现在四处静寂得希奇,即速巡查,不行大意。”
那三名道人领命提剑去了。
史思温取回朱剑,感伤万千,先把自己的长剑归鞘,然后把朱剑亮出来,剑身泛出暗红色的光华,甚是悦目。
史思温方要说话,突然有人大叫道:“师叔快来,两头神猿均已被人击毙。”
玄修道长那么老练的人,闻言微微失色,已顾不得和史思温说话,飞纵而去,转眼间已扑到左边一座竹楼,身形隐没。
凌铁谷怒骂一声,掣出长剑,向园林中奔去,看他的举动,似是要搜索四—下凌红药怔怔呵呵地木立不动,玉面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史思温忍不住问道:“贵派岂非已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对头么?”
凌红药欲言又停,忽地眼睛一亮,挨近史思温,道:“这事只有我一小我私家心中怀疑是他所为……”
史思温大感希奇,道:“女人没告诉令兄么?”
她摇摇头,道:“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史思温纳闷自忖道:“她为何要告诉我!”
只听她道:“我猜这个频频潜侵本山的人,而且还将本派七八王谢生先后打伤的,一定是诸葛太真的徒弟!”
’他轻嚷一声,道:“是岳小雷?”
她郑重所在头道:“就是观主你当年所救过的人,故此我会告诉你:不外他现身数次,都蒙住头面,行动神速无比:看来他似乎要找寻什么,若不是本派的人拦截他,他并不轻易脱手。”
史思温道:“自从当年见过他们之后,至今未曾见过,不知他们现状如何。
照女人这种说法,两头守山神猿也是毙在他手下了?”
凌红药道:“一定是他,但希奇的是那两头守山神猿,不光身手厉害,而且线人聪敏,五十里之内,任何敌人休想遁隐踪迹。
今宵却被他一齐击毙,真不明确他何来这等本事,观主,你想他会和你现身相见么?”
史思温突然感应事情甚为严重,特别是他现在蓦然悟出这两头守山神猿,所以会嗓声吃人击毙之故,乃是在于自己。
玄修道人提剑出来,走到他们眼前,恨声道:“本山的两头通灵神猿,俱逾百龄,已随侍过本派三代祖师,本派门生碰上了它们,都甚恭谨执礼,今夜却吃恶人辣手害死,贫道虽是出家多年,但只要查出是谁所为,决不干休。”
史思温有乃师磊落灼烁之风,歉疚隧道:“贵神猿的不幸,贫道有甚大责任。”
玄修道人一肚子恨火,无可发泄,闻言讶异转视这个年轻道侣。
现在尚未听明确史思温责任何在之际,心头已泛起恨毒迁怒之念。
史思温道:“贫道身上带有一件宝物,称为龙环,数年来一直作为镇观之宝,这次下山,因想或许会晋遏家师,是以带在身上,准备呈献家师。
此环具有镇伏干虫百兽之神效,十里周遭之内,兽虫均慑伏不敢转动。”
玄修道人跌足道:“这就是了,本山神猿一向灵异之极,就是天下第一等能手,也难把它们怎么样,唉,贫道如何向掌门真人交待?”
史思温慨然道:“请道兄指引蹊径,待贫道拜遏今师,解释一切便了!”
玄修道人面露诡笑,道:“观主如肯屈驾,贫道求之不得。”
这时轮到凌红药担忧起来,问道:“玄修师兄,掌门真人会怎样搪塞玉亭观主呢?”
史思温笑道:“太清真人名闻四隅八荒之内,德高道深.自有适当处置。”
玄修道人又道:“贫道尚有不情之求,即是现在既然往遏敝派掌门真人,还请观主先把朱剑暂时给予贫道,届时方可呈上于掌门真人寓目。”
史思温以为有点儿差池,但他为人忠厚正大,不愿向欠好方面想,便绝不犹疑,将手中朱剑交给玄修道人。
玄修道人转交凌红药,道:“此事由师妹你而起,最好你向掌门真人票述经由。”
当下三人向外谷外走去,经由园林和那面明镜似的小湖,再走了一段路,方始出谷。
凌铁谷一直没有现身,想是搜索敌踪,而且严防对头再度侵犯。
出谷以后,玄修道人当先带路,翻山越岭,脚程极快,凌红药在最后,片晌以后,已被抛离三丈有余。
史思温心知玄修道人有意较量脚程,不敢弱了师门威望,而且他身为崆同一派之长,岂能叫人家比下去?
便也施展轻功,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又走了二十余里,但见前途一片漆黑,黑渤渤的山峰耸立四周。
竟不见丝毫庙宇的踪影。
玄修道人脚下一点儿不停,回首一瞥,只见史思温一直保持在身后四尺之处,自己虽用尽全力,仍然无法把他甩远一点儿。
情知对方肯定看出他的心意,当下搭讪笑道:“敝派掌门真人清修之处,就在前面。”
史思温看不出联兆,只好漫应一声,突然发现凌红药已走丢了,便道:“凌女人已落在后面,我们回去接她吧?”
玄修道人虽然知道今日不比往常,那凌红药武功比起乃兄凌铁谷差得太远,在这等深夜荒山之中,一旦碰上那对头,甚为可虑。
但他又不愿和史思温一同回转去找寻,弱了峨嵋派的名声。
想了一下,才答道:“没关系,凌师妹极熟山中蹊径。”
两入对答时,又驰了十余丈距离,史思温突然瞧见前面山谷之内隐隐透出灼烁。
转入谷口,但见此谷甚为宽敞,一道清溪从谷内流出来.泉声浪泻。
谷内宽阔的草地上,许多古柏刺空挺立,柏树下面不少鹤鹿栖息,果真泛起一片仙泉清静情形。
先前在谷外隐隐见到的灼烁,竟是在一座庙观之内的一幢高楼透出来。
这座高楼雅致雅观,云检飞棕,古色古香。
穿过草地松柏,到了庙门,只见一块横匠,题着“隐仙观”三个大金字。
玄修道人在大门处的云板上连击三下,然后肃容进庙,走过十余重殿堂院落,突然转到那座隐仙楼楼下。
只见两个眉清目秀的道童,恭立楼下,一见他们,连忙上前躬身道:“掌门真人听说有贵客茬临,特令小道们领路。”
史思温口中致谢了,便追随两名道童上楼,玄修在后面随着。
一直到了三楼,在长廊左绕右转,但觉一片庄严堂皇,随处飘散着一阵檀香香气。
那两名小道童在一个静室门外停步,一齐高声票道:“谨尊法渝,已把贵客请来。”
静室内传出一下苍老清劲的口音道:“有请。”
史思温整一个冠袍,肃然入室。
只见一位道貌清古,须发皆白的老道人,盘膝端坐在榻上。
玄修道人先一步上前票道:“这位贵客是崆同三清官玉亭观主。”
老道人不禁睁大眼睛,两道眼神有如电光划过漫漫黑夜。
史思温上前恭谨行礼,自称晚辈。
原来太清真人如果论起辈份,已是和史思温师祖碧霞真人同辈,史思温目下虽然身为一派之主,但正派中考究礼数,因此绝不愿妄自尊大。
太清真人起来相迎,徐徐道:“真想不到今晚的贵客是崆同掌门玉亭观主,贫道有失远迎,尚祈道友原有!”
史思温见这位老道友如此谦谦有礼,重生敬仰之心,相互客套一番,然后划分落座:太清真人道:“三年前贫道突然心血来潮,正在推究其故,老友少林寺方文白云大师已遣人致我一函,说是令师石轩中银芒将敛,我等年岁老吾,时机无多,劝我一涉凡间,到襄阳红心铺一开眼界。
是以当日有缘得见令师英侠风范,至今回忆,犹在现在。
记得其时令师宣布封剑隐退,玄阴教刑堂香主西门渐上棚向令师相迫之时,有二位少年侠士,上棚骂那西门香主,英气直干云霄,此情此景,贫道也是一直难忘,想不到今宵与观主把晤,已是一身道气,满面仙风。
如不说明,贫道万万认不出来呢!”
史思温听这位得道仙长提及三年前往事,禁不住忽起满腔激情慨,道:“老前辈犹复记恰当日之事,晚辈实感荣幸。
只惋惜于今魔氛犹张,晚辈却无此威风凛凛,担承家师未了心愿,言下不胜汗颜。”
玄修道人一看敢情糟了,早先他本想借着遏见掌门,一则把朱剑扣回来,二则这隐仙居中,除了太清真人以外,尚有几位从来不轻易脱手的能手。
这几位本门能手虽然一向不愿涉足江湖,但如若事情发生在掌门真人隐修之地,他们非脱手不行。
是以他企图见过师尊之后,便设法挑出史思温的偏差,以便翻脸赶他出谷。
谁知掌门真人对石轩中和史思温都钦佩有加,哪还能插口多言。
太清真人和史思温谈了片晌之后,便动问史思温来意。
史思温起立道:“贫道因昔年获得一柄好剑,名为朱剑,厥后因一场误会,落在贵派凌红药女人手中。
贫道最近忽生瞻仰名山之心,遂西来朝拜峨嵋,顺便把此事交待一下。
适才承蒙女人溉然送还,但此等事不宜瞒着掌门真人,是以玄修道兄领贫道来此遏见真人。
“他歇了一下,然后又道:“贫道造访名山之时,并没有想到贵派适好有事,今宵正好遇上,贫道身上带着一宗前古异宝,称为龙环:功效镇慑千虫百兽,是以令致贵派两头守山神猿,喋不敢声,却被故人乘机暗下辣手。”
太清真人那么修为功深的人,闻言面色也自微变,道:“神猿已经死了么?”
他的话乃向玄修问的,玄修躬身道:“门生亲自检查过,两头伸猿均已丧命。”
太清真人磋叹了一声,转脸向史思温道:“这两头守山神猿,已逾百龄,乃是先师祖在世时豢养的灵兽,历经三代,想不到在贫道尚未解脱之前,已遭横死,它们一生菇素向道,从无孽事。
但最后竞遭此下场,难免令贫道叹伤。”
史思温恐惧道:“贫道此来即是向真人负荆请罪,虽然事出无心,终究于心负愧。
敢问真人,可有赎罪仙方?”
太清真人道:“此事与观主无关,但行凶之人,却不能轻恕。”
玄修道人凛道:“此人已曾侵扰本山数日,伤了多王谢生。
但门生十分忸怩,至今尚未查出那人泉源姓名。”
太清真人肃然道:“你说你亲眼见到神猿尸体,它们因何而死?”
玄修道人道:“门生人楼检察时,曾经因神猿死得希奇而延误了一点儿时候,它们满身俱无伤痕,最后才查出均在右面太阳穴上,有一点食指尖巨细的黑印。”
太清真人闻言,便十分极重隧道:“两头神猿已达通灵之境,久服仙丹异果,满身刀枪不人,也不怕重手法。
此人甚是内行,深知百兽要害。
而这等功力手法,只有少林寺金刚指和昆仑派的天龙指,外门奇功虽有更歹毒的,但伤处势必一大片泛黑。
这人不是少林门下,定是昆仑门下。
而且必是明日传能手,方能获得这等不传心法。”
玄修道人失声道:“师父,少林派和我们都熟络,友爱甚好,不会是他们吧?”
太清真人心伤神猿之死,清古的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不错,如论两派友爱,少林决不会出此辣手,也无人敢如此藐视本门。”
他将眼瞧瞧史思温,道:“玉亭观主,你可知道昆仑派有什么能手出道?”
史思温不能瞒他,坦白道:“钟先生有一位明日传高弟,姓金名瑞,已在峨嵋山中。”
太清真人面色一沉,道:“谢谢观主指点,现在趁观主尚在,贫道再提及神猿惨死之事:少林寺的金刚指,从来只练左手,其次专攻中下两盘,神猿们身材高峻,站直时比普通人高上一头有余,又是太阳穴受伤,是以贫道敢断定不会是少林寺能手所为。
“其次昆仑派的天龙指左右两手均须痛下苦功,而且昆仑身法,在空中时特具威力,这两头神猿之死,凶手泉源,已不须推测。”
史思温不得不平,颔首道:“真人神目如电,看法自然无错。”
太清真人断然道:“玄修鸣钟召集你师叔等人来。”
玄修道人躬身道:“敬领法逾。”
便转身出室。
太清真人向史思温道:“贫道已是行迁就木的人,虽然心伤神猿之死,却仍未有亲自脱手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