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殇(1/2)
榴花照眼,清槐飘香。夏日,我最喜欢的即是那串串槐花,弥漫着一股清丽的味道蒸腾在温热的空气里。轻扯一瓣放在口中嚼着,细小的甘甜似要把这淡雅诠释到底,令人欲罢不能。怡宁阁的竹廊子里洒满点点白色的槐瓣,是一种很协调的缭乱,像在配合我现在的思想,压抑而又清朗有序。
“额娘!”弘晓从外面跑进来,一头栽到我身边腻着,又似乎突然想起来一样跳下去,规行矩步地一礼,“给额娘请安。”
我吃吃地笑他:“你在宫里也是这么个请安法儿?怎么见了额娘就这么小孩子性儿了?”
“额娘,阿玛可好些了?儿子想去请个安,前天阿玛还要儿子拿新练的字去给阿玛看呢。”弘晓说着向允祥住的屋子看了看。
我把他搂过来说:“你阿玛歇着呢,你来得正好,坐这咱娘儿俩个说说话。”
他听话所在颔首,我问:“干珠儿长大了,想做个什么样的人呢?是通今博古,照旧能征善战?”
他转转眼,想了好半天却反问我:“嗯,额娘,那阿玛算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阿玛,应该算是个更庞大的人吧。你们这几个兄弟,没有一个完全像他,你年迈学来了他幼年时的冒失和自负;你二哥继续他的稳健和内敛;你三哥得着的就是他的深沉和,至于你,干珠儿,额娘不想要求你像他从前一样文武双全,只希望你尽你所学的去生活,去寻找你缺少的工具。”我从深思中拉回视线,低头对上他懵懂的小脸,不禁笑道,“不明确么?实在就是说,要你学会找快乐,无论未来遇到什么,你只要做你认为最简朴,最快乐的事情,做好了,你就是个了不起的人,记着了么?”
他很用力所在了颔首:“儿子照旧不太明确,不外儿子记着了。”
我仰起脸,下巴抵在他的头上,轻轻地叹息:“干珠儿,要是额娘不在家的时候,你能不能好好帮额娘看家?”
“额娘要出门,照旧又要去园子么?”
“也许”
“儿子能,儿子长大了,额娘不在家的时候,儿子回禀了皇父,留在家里帮额娘看家!”
“好,好儿子,额娘放心了。”我搂紧他,心中默念:弘晓,你会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一定
弘晓脱离后,我进屋看了看,允祥仍然在昏睡中,我带上门,嘱咐丫头和太监好好守着,自己出了院门,在园子里逛起来。从回廊到亭子再到水池,这个不算宽敞的园子我逛了二十七年,却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大,大得足以让我把这二十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尽数回忆一遍,原来人可以履历这么多,时间斜睨着眼,看争斗,看忙碌,就是不会提醒你停留。
离了园子往内院走的时候,老远见绿映快快当当地转出跨院,望见我连忙迎上来:“额娘,孩儿正要去找额娘,又恐怕扰了阿玛,孩儿是想请额娘示下,这一向”
我打断她:“绿映,额娘前儿已经把这府里对牌账目一并交给你月额娘了,以后这府里所有的事,都要她做主颔首,一应巨细事找她就好。”见她愣在那里,我笑着拍拍她的肩,“你还年轻,却也是难堪的智慧,以后多帮扶你月额娘,你不是一惯跟她最投缘么。”
绿映眼睛里又换了寒意,却在我的问话下凝固,我问她:“你的额娘,别来无恙吧。”
“您,您怎么知道?”
“望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说起来这京城居然就这么大点儿,转来转去,还不是转到了一家人去?绿映,人一辈子实在短得很,短得费费心思,动动脑子就已往了,想得越多,错过的就越多,我猜你的额娘应该教过你这个原理吧。你和弘晈的缘分是注定的,扶持他,让他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即是你唯一的责任,好孩子,记着我今天的话,只要弘晈平安,你便也是平安的。”说完这些,我往前进了正院,留下她微红着眼圈呆立在原地
外面奠开始阴沉,说不定会有一场往复急遽的大雨,湿润的气息从敞开的窗户飘进屋里。我拿着笔饱蘸浓墨,寥寥数语跃然纸上,这么多年,我的字依然欠悦目,若是被允祥望见,他一定又会不厌其烦地笑话我。捏着封好的信,我长舒一口吻,今晚,我就睡在这间屋里吧,这里是我生命循环的起始,是一个时空谬误的起源。
我站起身,闭着眼睛雨前的空气,一双手臂从背后拥住我,力道很大。我吃了一惊,下意识一挣转过身,允祥被我挣得晃了几晃,笑说:“呵呵,真是老了,都箍不住你了。”
我忙上去环住他:“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有风,你居然还随处跑?”
“醒了想找你说说话,你偏不在,巴巴得让他们找你,倒似乎我有什么事一样,没得吓坏了你,出来走走也好呢,下雨前凉爽。”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也没有咳嗽。
我扶着他到尤物榻前,对着脸坐下,笑道:“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去说,搞得跟久别重逢一般,你呀,年岁越大越不省心了。”
他不答,抬眼审察起屋子来,然后指着门口说:“我还记得,那年我进来的时候,你就站在这桌子跟前,披着头发照镜子,似乎没见过自己一样。望见我的时候,一点羁绊都没有,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就笑的什么似的。”
我笑:“你道我为什么笑?我那是没听懂你说什么。说起来啊,那可是我头一次望见你呢。”
“瞎说,之前你不还”他突然顿住,然后会意一笑,“是,那也是我头一次望见你呢。厥后晚上进宫的时候你梳得谁人头,你不知道,那根点翠的簪并不衬你,那根牡丹的戴上才悦目得紧呢。”
我定定地看着他:“王爷,你记得还真清楚。”
他抬手捧着我的脸,眼波在我脸上辗转,声音有些降低:“雅柔,都快三十年了,真有些舍不得你。”
“怎么,你又要出远门了?”我以为两颊笑得有些发酸。他点颔首,我问:“去哪?去多久?”
“不知道,这回我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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