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辙（2/2）
菀眉拉着我到角落坐下，毓琴正坐在旁边嗑瓜子，见菀眉仍然紧抿个嘴角，她吐了瓜子壳哧地一笑：“眉儿，哪个孩儿娘像你这么小孩子性儿？你是不是嫌雅柔身上唾沫星儿还不够多？净给她召祸呢。”
眉儿马上酡颜起来，我打毓琴手心里拈了几粒瓜子边嗑边说：“八嫂多虑了，女人家的话头那里就提到什么祸不祸的，总不在皇父眼前无礼就是了。”
毓琴笑笑：“你别看得这么轻，咱们这样的身份，但凡一崎岖潦倒，此外不说，就说你今天进这个园子，随便一个仆从都能寻你点儿不自在，更况且主子了。”
“呦，那依嫂子这么说，咱们现在这样坐在一处，早不知得了几多闲话去呢，嫂子说怎么办？”我说完掰着她的手把瓜子壳都放进她手里，大笑。
毓琴冲我翻翻白眼：“这里头谁都隐讳得，偏偏没有我隐讳的。”我听了跟菀眉对看一眼，接着嗑瓜子。
众人闲话了一会，前头管事但监来招呼，说皇上已经来了，众皇子皇孙贺寿献礼已毕，龙心大悦，付托主善斋前头赏戏，叫女眷们都已往。一行人又顺着我来时的路一直走回离大门不远的主善斋前，戏台看上去是早已备好的，康熙坐在铺了明黄垫子的大椅子上，红光满面。皇子们都不在跟前，三福晋便带头领女眷已往跪下贺寿，康熙叫免礼，顺口又问了一句：“十三媳妇呢？”
我往前两步跪下：“臣妾恭请皇父训示。”
“噢，才刚十三阿哥呈上寿礼，听说，出自你手？”康熙声音含着笑意，我紧着的呼吸稍稍松了一点。
“回皇父的话，字是十三阿哥所写，绣工出自臣妾之手。皇父万寿，贺礼本该极精极好，臣妾蠢笨，原是不敢的。只是十三阿哥想，非如此不能表为子为媳的孺慕恳切一片，所以臣妾便斗胆亲手绣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只以为脑子跟不上趟，话说的极其艰难。
“哼！”周围冒出一声挖苦地冷笑，听不清是谁的。紧随着康熙哈哈大笑起来：“好，朕只受了你的恳切即是，来人，把那套象牙簪子赏十三福晋。”
“臣妾谢皇父恩赏。”我接了工具转转头，人们早已各自入座，每张脸上都是一派祥和。
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已经开场，我坐在桌子靠门边儿上，用茶碗遮着脸寻找胤祥的位置。他远远地看过来，我放下茶碗，手帕捂上嘴咳嗽了两声，再看他果真转头说了两句什么，身后的小福子允许着往我这边走过来了，随即阿哥席里发作出一阵哄笑。
小福子到了我跟前，小声说：“爷付托仆从来问问福晋可是受了寒？”
“呦，十三弟真是细致人儿，才多会子不在一处至于这么放心不下的？”十福晋在一旁打趣了一句。
我尴尬地笑笑，正好借机离了座，叫小福子到一旁问：“才刚爷们儿贺寿的时候，咱们爷是怎么个情形？”
小福子说：“回福晋的话，倒也没有特此外事，皇上今天瞧着兴奋得很，还让每位阿哥都作了诗。”
“噢？可有评价？如何赏罚？”
“回福晋，万岁爷只说诚亲王的诗极好，雍亲王的也不差。又说十四贝子相较起来逊了那么些，尚有恒亲王家年迈儿也是有才的。至于十三爷的诗，皇上看了以后笑着点颔首，什么也没说。”
“爷没有单独说什么话吧？”眼看桌子那里窃窃私语愈加厉害了，我赶忙快问。
小福子摇摇头：“没有，就只有献贺礼的时候说了句寿礼乃福晋亲手刺绣，皇上也没多问。”
我呼了口吻：“行了，你去吧，跟爷说，我没受寒，我还得了赏呢。”
午后，戏也散了，饭也过了，诚亲王跪请康熙游园。康熙很有兴致，招手叫几个皇孙跟在身边一路往西去了。胤祥跟在队尾，身影从视线一消失，我的右眼突然猛烈跌起来，心里一阵忏悔，似乎有许多话都该说却没有说，尚有许多眼都该看却没有看。三福晋那里仍张罗着女眷们吃茶斗牌，我却只听见她们乱哄哄地说话，兴趣跑得无影无踪。
康熙一行人没有再回到原地，只在一个时辰后打发人过来说御驾已经回了畅春园，于是女人们也都开始由下人伺候着预备各回各家了。三福晋似乎并没把早上的事放在心上，拉着菀眉一个劲儿的客套。毓琴对我翻了个白眼，我刚要笑，却望见四福晋看着我微微点颔首，我也只得低头回礼。
出了大门，脚还没踏上车子，一个侍卫跑到我跟前拱手道：“仆从是御前二等侍卫阿克敦，奉皇上口谕，护送十三福晋先行回府。”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当晚开始胤祥就一直没有回来，我靠着床柱子，栩栩如生地说着之前没嘱咐到的话，再闭上眼想那些没看够的样子。一个小肩负我收拾了许多次，提起又放下。喜儿最相识我的软肋，每当我想不惜一切的时候，她就抱过弘暾往我跟前一放，齿白唇红洋溢着活力的小人儿马上揪住我的心。亲亲他的小额头，我起劲咽下情绪，每一天认真地过着。
这一个半年与上一次大不相同，门口的侍卫全部换成正黄旗的御驾亲兵，而且数量多过之前一倍；这一次的期待也差异于上回，我从三分掌握酿成了茫无头绪；这一次奠，更是差异以往，康熙相对于太子，少一点决绝却多一份残酷。这一次我只以为四周围静得吓人，整个紫禁城滴水都漏不出来。
我们这阿哥府里也是人人自危，日子开始泛起忙乱的迹象。不得已，我坐在正堂上聚集了府里人，对他们说：“别跟我说你们私底下没有议论主子的事，实在现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形儿八成你们早就嚼出几多说法来了。这些日子你们出了几多纰漏我就不再一一细数，单有一句话交待给你们：你们离不了这府，这府也确少不得你们。你们当中几多人都是当初随着爷开府建衙的老人儿了，自己那一摊该干什么自己最清楚不外。我希望打今儿起到爷回来，上上下下还和从前一样利落。今天给你们一个保证，岂论何时何地，我保你们无事！”
堂上一片寂静，适才的浮躁气逐步消去了，我的手遮在袖子抖个不停，正想再说两句，却见门口小柱儿往里巴望，我连忙遣退了其他人，单叫他过来。小柱儿说：“跟主子回话，外面来了宫里的人。”
“有圣旨要传？”我连忙站了起来。
“回主子，没有圣旨，只说要见福晋。”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妆扮并无不妥，便一抬手：“快请！”
小柱儿允许着去了，不多会，进来一个穿朝服挎佩刀的人在我跟前站定，略低了低头说：“步军统领隆科多，见过十三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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