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定(2/2)
原是句玩笑话,熹慧没有笑出来,只把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一地。
自从塞外回来,十三就整天闷闷不乐,要么就是进宫里,要么就躲在书房里。海蓝他们都担忧的很,有心去问问,可他谁也不理。这种状态一直一连了一个多月,直到熹慧出嫁。
那天一大早,我就随着十三一身朝服进了慈宁宫,熹慧要在这里离别她尊贵的怙恃家人,列祖列宗。盛装的熹慧那么美,真个是肤如凝脂,红唇欲滴,只是那眼中的绝然让我一瞬间模糊看到了两年前的熹琳。谁人时候,琳儿也是这样走出了紫禁城,从一个桎梏走向另一个!
十三一直都在一旁发呆,神情模糊的简直都不像他。康熙对熹慧说:“你的亲事,朕也是听了你哥嫂的意见,理应也去好好辞辞他们才是。”熹慧领了旨,端着一杯茶走到我们跟前:“慧儿以茶代酒,谢哥哥嫂嫂多年照顾。”
一句话稳稳的戳到我心坎子上。照顾?若不是我们这对没用的哥嫂,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情形了。抖着手接过,眼底已是一片模糊 。熹慧转手另端一杯给十三,他却还在那里呆着,不动不接。我在底下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如梦初醒,嘴里“哦,哦”两声,把茶接已往。
出慈宁宫,额驸一行正等在慈宁门外,我原来还想象这多尔济虽不见得相貌堂堂,也该是心胸特殊。没想到,眼前这小我私家虽然不算丑,可是行动做派、眼神心情都透着一种淫邪狂悖之态。我不禁捂住嘴看向仍旧模糊的十三,马上大悟。
几天后,婚仪完毕,熹慧就要远赴科尔沁了,我撩开一点车帘子缝看前面骑在马上的十三,无精打采,身体随着马一颠一颠,连帽子后面的花翎子都在风中打着蔫。没出门多远,队伍突然停下来,一个小太监过来说熹慧请我已往。我一上了喜车,熹慧浅笑着对我说:“趁这会子,咱们再赶着说两句体己话。” 我心里难受得很,什么也说不出来。
熹慧把一个手绢包递到我手里:“嫂嫂,从今儿起,可就是完全要托付嫂嫂了。”见我不解,她深吸口吻又说,“‘一朝顿醒当年梦,方知成败转头空’,嫂嫂,这句话留给十三哥。他如今人大心大,若有一日冒失了,求嫂嫂千万救他!我们姐妹代天上的额娘谢过嫂嫂!”
我噙着泪,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慧儿,原来你都知道?为什么你不怪他,为什么你不怨我?我劝不了他,这样你还信任我么?”
熹慧轻笑,一串泪珠划过腮边:“嫂嫂错怪十三哥了,若不是他救我,也许现在我已经被嫁去漠北平息叛乱了。嫂嫂,这是命,这是我们为了大清山河不得不支付的价钱。我们照旧一样信得过你,你是唯一可以陪他到最后的人。”
车子在离城门十里的地方愣住,我下来站在官道上看送亲的队伍绝尘而去。那天的风很大,沙土打着旋儿跟在队伍之后,把一个曾经真实的人带入缥缈的视线以外。许多年以后,当我通常试着忘却这一世情缘的时候,我总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似乎仍然身临其境
十三一天都没有吃工具,晚上仍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灯都不点一支。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借着月光看到他雕像一般毫无心情的侧脸。点上一盏灯,我走到他后面,轻轻帮他捏着肩:“干吗把自己关在这屋子里呢,总是这样不吃不喝怎么受得了?”
他先照旧一言不发,厥后身体由僵硬逐步放松,拉过我的手扣在他脸上。触到一片濡湿,我心底一颤,抖着声音告诉他:“对不住,之前竟是我错怪你了。”
“你没说错。”他终于开了口,“我对不起额娘,是我害慧儿嫁给那样的人。我救不了琳儿,我也救不了慧儿,我只想两害相较取其轻,却不知再轻也终究是害!”他突然转过身来环住我,脸埋在我怀里,降低压抑的啜泣声震撼到我身体里,震出我心头的酸楚,合并着他的情绪一同汹涌在我脸上。
良久,我说:“我给你看样工具。”说着我拿出慧儿的绢包,内里是一个刻着“慧”字的小玉牌,连同之前熹琳给的谁人一并拿给他看。他惊讶极了:“这是她们给你的?”
“是啊,这是她们对我的托付。”我笑得温柔。
他逐步站起来,深深看着我,然后从怀里拿出第三枚玉牌放在我手里:“这一块,是我额娘的。”
我掂起脚,轻轻吻上他的眼。吮着他眼底的苦涩,我把三个女人的关爱融进自己的灵魂里。当他一颗颗解去我襟上的纽襻儿时,当我们辗转着在相互的身心留下印迹时,我就笃定:我跟这个男子,互为天地,不行疏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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