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2/2）

娘在旁站起，从榻上抱起熟睡中的武儿，我走到旁边轻声问她：“武儿可吃了么？”

那憨厚妇人颔首答道：“吃过了，刚刚睡着，代王就过来了。”

此时刘恒已被嫖儿和启儿团团围住，两人叫闹着让他抱。他无奈以手抵唇做嘘声，低低的说：“你们都轻些好么？父王每个都抱，可是别吵醒弟弟。”

我淡笑，看着他举起这个，皱皱眉头，“轻了？”

又抱起谁人，眉头舒展，“重了？”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代王都已经几个月没见我们母子了，可还记得他们是重了照旧轻了？”

刘恒笑着转身，凝思看我，戏谑道：“他们本王或许不记得，至于你本王却是记得的，要不要也来试试？”

刹那间，脸畔有些微热，笑道：“臣妾不信，代王莫要唬弄臣妾。”

他迈前一步：“那本王…”

我连忙闪躲开去：羞道“孩子们都在。”他顺着我的眼神望去，嫖儿和启儿都扬着小脸茫然的看着我俩呵呵的笑着。

刘恒无奈的笑，悄悄靠近我，轻声在耳畔说的：“那今晚，本王试试。”

笑而不语，为他规则好衣襟，抚平胸前的褶皱。

“你回来了，灵犀呢？”他见我身后无人，问道。

“她去送熙儿了，熙儿刚刚与馆陶玩耍来着，臣妾看时候不早了就命灵犀把熙儿送回宁寿宫去了。怎么了？”我有些不解，徐徐解释道。

刘恒长叹一声，犹豫片晌，直接说道：“上次你托本王的事情，本王和杜战提过了。”

今年灵犀已经二十五岁，我本无意延长她的年华，却因孩子众多她总不愿离去。那杜战也是希奇，三十几岁却仍是未娶，身边连个侍妾也是没有。我以为他们之间也许早已暗生情愫，许是杜战期待灵犀出宫也有可能，遂跟刘恒提及此事，恳请刘恒做个媒妁，将灵犀许配给杜战。如果杜战同意，我愿收灵犀为妹妹，封以安平郡主，为杜家也算增添不少的荣耀。

可是此时刘恒的语气中却似尚有别意，我急遽的问：“杜将军如何作答？”

刘恒说到此处有些为难的看着我，轻嗽一声，说：“他说，他对灵犀实属无意，而且他今生并无完婚想法”

这样回覆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显着这六年来我与刘恒都看在眼里，且不说灵犀自是对他一片痴情，单看杜战也是对灵犀有情感的。否则三年前怎会在我试探着要将灵犀许配光禄医生周向尧之子时，他会一扫往日沉稳镇定，赫然起身离场？厥后尚有线人报说，那晚他独自饮酒，醉卧后用剑砍碎了桌子，桌子碎片上居然刻有灵犀的名字，岂非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我不解的看着刘恒，他亦拧眉看着我，谁也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还想辩解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灵犀降低的声音。

“仆众不用代王和王后娘娘劳神了，仆众顾念小主们，今生都不会出宫的。”说罢跪倒叩头，怦怦作响，然后就俯身在地不愿起来。

未曾推测她站在身后，我们的对话没有半点避忌，却被她听了个全部。

刘恒有些默然，无声的看着跪倒在脚边的灵犀，又抬眼看我。我满目痛惜的盯着地面上的她，搜刮了肠肚却说不出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幸亏这儿守着罢！”刘恒沉声道，掀前襟迈步走出殿门，无声的离去。

我知道他是在为灵犀保全了颜面，没有深说其它。我抬手将灵犀搀起，又按住她和我并坐于榻上，另付托了娘带走了孩子们。

蹙眉沉吟许久，思索着如何不要伤到她，还能给她以慰藉的话，轻声长叹道：“你也不必如此，你们显着都是相互有情意的，这点你我都知，今日何须如此使气？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即即是在汉宫服役也该是出宫嫁人的年岁了。若是你们有情，管他那么许多？他现在许是闹些别扭，本宫就让代王赐婚，他必须娶你过门。虽说是迫于皇命难违，究竟你俩是有情意的，婚后想来也是完满的，你说呢？”

灵犀惨然一笑：“他对仆众何来的情意，不外是仆众自己不争气而已，不怨其它。娘娘，仆众在这儿恳切诚意的跟您发个誓，仆众终生不嫁，一辈子守着娘娘和小主。”

我伸手捂住她的嘴，道：“莫说这样的傻话，你不嫁了岂非本宫就兴奋了？”

她低头不语，只是揉搓着衣角。

见此我有些戚戚然，“他这样，许是为怀疑本宫所故，看来本宫延长你了。”

灵犀瘦削得双肩有些发抖，抬起头来眼底含泪说：“娘娘也不用这样说，仆众服侍娘娘都是自愿的，如今即即是他愿意了，仆众也是不愿的，莫要为此伤了娘娘的心。”

一番话让我唏嘘不已，灵犀这是变着法子宽慰我心，哪个适龄女子肯舍弃自己爱人愿意长留宫中的？如此看来杜战此次确实伤了灵犀的心。

再说不出慰藉的话语，只能无声的陪她静坐。

也许以我们的身份本就不应爱上代国的男子， 他们从不愿完全相信我们，我们也总想尽了措施暗自隐瞒着他们诸多隐情，这来来往往中相互都受到了伤害，最好的做法无非各人都死了心，就不会再痛。

虽是这么说，心底却有些凄惶，真能死了心么？心都死了，人还能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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