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1/2）

圣上至此一病不起，的攻击让他生念全无。病情沉疴，不见转机。御医人人忐忑不安，他们诊断圣上这病怕是要恒久的拖下去，难以好转，却又无人有胆子将此事告诉太后。

太后吕氏在圣上病倒的第三天再度垂帘听政，也是继高祖驾崩六年后又一次指点河山。

她揭晓的第一道懿旨就是赐小皇子名恭，并立为太子，另犒赏了无数珍贵宝物。刘恭，从呱呱坠地开始就尊贵异常。

接到懿旨时，阳光正好，我抬头眯起双眼，心头一酸，微微苦笑。谋划半载，用一个孩子的延续换来怙恃的无尽的痛苦，值得么？

“清漪姐姐，恭儿吃了么？”难堪恭儿那孩子片晌清静，嫣儿探头探脑的看着偏殿。

刘恭由娘照顾住在偏殿，嫣儿身上的禁足令虽然因生产完毕而清除，却因为还在“满月”当中不能亲自去探看孩子，只能逐日定时由娘带过来片晌逗弄玩耍。

“吃过了，皇后娘娘不必担忧。”我刚刚从偏殿赶回，见她如此，笑着回覆。

“那他睡的好么？”嫣儿听了我的话，似乎尚有些不放心。

“好，一切都好。”我抿嘴笑笑，慰藉着回覆。

嫣儿照旧有些心急，抓住我的衣袖说：“照旧让娘带过来好了，我照旧不放心呢。”

我摩挲着她的头发，蓦然感受到嫣儿似乎长高了许多。

“嫣儿还真像个小母亲呢。”我心中骤然感伤，轻声说。

嫣儿绷起脸，一双眼睛眨动着：“什么像是阿，本宫原来就是恭儿的母亲！”

看着她那神情，我大笑：“对！对！对！皇后娘娘原来就是恭儿的母亲。”

嫣儿闻言自得的晃着脑壳。

虽早有精恤选预备好的娘喂照料，但嫣儿仍然千般不放心，想前想后，比我们显得都心急许多，恭儿有她照料，想来王尤物在天之灵也应该有些许欣慰了。

春日无声，后宫中难堪一片淡然清静。惬意的忙碌，让人忽视了飞快流逝的时光，若说尚有什么不如意的即是各人都忙着太子刘恭的满月，时间稍嫌紧了些。

因为是太后特别疼爱的缘故，刘恭的满月不亚于嫣儿的大婚，奢靡华贵更是让这个未足月的孩子酿成了天下瞩目的焦点。

未央宫遵礼辅医生部署宫墙遮盖一新，每道门口悬挂几丈长的红丝缎，宫内的梧桐树干全部用大红金丝绣缎缠裹起来，殿门口也用时令花卉妆点，随风而动，含芳吐蕊。

又名全国寻遍极好的工匠铸就金铜万年方尊，求太子长寿百岁，祈祷大汉千秋万代，懿旨通令后，不外几日，长安城里涌满了从各国前来的手艺人，营缮司纳名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后再下懿旨普天同庆，特赦天下。凡上书恭祝太子万年者加爵一级，凡家门系红挂花着，减免六月徭赋。

一时间乡村田间，城镇街巷无不张灯结彩同贺太子满月，比过年还多些喜气。

满月前三天花街游行，长安城喧声震天，黎民黎民纷纷涌上陌头，山呼恭贺大汉后继有人。恭贺大汉千秋万代。巡察的亭长保长从上面令了银钱，再如水般洒在人们的头顶。

听到门上的小内侍眉开眼笑的形貌时，我正在为恭儿编着绦子，手逐步的垂下来，眉也蹙了。太后这样大的举动未必真的是为了恭儿，只是借用这样的时机与诸国震慑，汉室后继有人，摩拳擦掌的人也一定会少了些。但这样却苦了恭儿，懵懂浑沌的他并不知道，也许祖母帝爱并不是那样真切，一切都是尚有计量。

到恭儿满月这天，福公公笑眯眯的亲自来未央宫传话。福公公久在圣上跟前服侍，所以连嫣儿都起身颌首是为重视。

“今日是太子殿下的满月之喜，圣上因病无法来观礼，甚是想念，想劳烦清漪女人和娘陪太子殿下一同已往，已解忖量。还望皇后娘娘应允。”福公公说罢又对嫣儿深施一礼。

闻言我转头望着嫣儿，见她点颔首，我才陪罪起身，去和娘去为恭儿打点一切。

我和娘仔细将太子用一方福寿锦被包裹，因皇上的子嗣多夭折，所以太后命织绣司将太子所用的被褥衣服均绣上万福万寿，甚至连下身常换的便裤也是如此，便裤经常会被溺湿，更换的勤，那些绣工没日没夜地赶制却也总是来不及，听说为此还处决了两个织绣令。

听凌霄殿的宫娥说，圣上的病情不容乐观，我的心里也充满了担忧。我能明确善良羸弱的他无法接受王尤物被赐死这样极重的攻击，面临残忍选择退缩。身体每况愈下的罪魁罪魁是他的自责照旧恐惧都已经不重要，只要他能平安渡过这关就好。想到这里心开始泛酸，手上的行动也逐步停了下来，拭了拭眼角，伸脱手指让娘来做，我则抚住心口，以手撑在桌边徐徐平息着蓦然涌上的伤情感绪。

一切准备妥当，我与娘前去请假，随在福公公身后登上了车辇。

嶙嶙车声下，我与娘都默然无语的看着怀里襁褓中的恭儿。娘常说太子殿下与一般孩子差异，很少哭闹，他总是用纯净的眼眸审察周遭发生的大事小事，每次与他四目相对都市为之一震，那双清澄的眼睛似乎在拷问着我的知己。

知己？知己！这后宫里尚有几人能够真的拥有，抑或偶然有一人荣幸拥有，也被林林总总打磨的消失殆尽。想到这里我苦笑，用手捡掉他脸上的一根头发，他长得极像王尤物，尖鼻小嘴，未来定是个英俊男儿。

希望也是个有作为的天子。

凌霄殿徐徐靠近，我却无力下车。心底里莫名浮起怕意，不知该怎样来面临他。他对我怕也是失望了罢，究竟我间接的害死了他心爱的妃子，成为这次血淋淋的夺子阴谋的帮凶。他必是恨我的，心未脱离，恨意又添该是怎样的不堪情境。

心有些酸，眼泪总是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