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1/2)
转眼一个月已往了,到了二月二十二,惠帝五年的除夕。
除夕是阖宫欢庆的日子。也是我进宫以来第一次过年。
从那日开始我就再没有被抬去凌霄殿,我也再没有见过圣上。
伤口在逐步愈合,影象也开始有些淡去。如今最忙碌的就是眼前,这个喜庆的节日了。
早在月前就有礼辅医生部署了除夕的家宴和月朔朝拜用的一切器物分发到各宫,打点全部停当。
太后又命鲁元公主、驸马可以觐见并赐皇宫家宴,来慰藉鲁元公主的思女之情。
鲁元公主本是高祖众多公主中最受痛爱的,她幼年和吕后乡间劳作辛苦养家,后又因怙恃厮杀征战,被牵连得四散奔逃,随处躲避,甚至在高祖败走彭城时为减轻车上肩负被扔落马下,所幸被夏侯所救,才留下一条性命。那时吕后和太公仍被俘楚军,后宫空虚,鲁元公主毅然担起照顾幼弟,执掌后宫的重任,将事情部署得井然有序,颇得高祖喜爱,破例用骑射选婿为她选中驸马张敖,无比荣耀。
高祖驭天后,吕后掌权,雄当年历经万苦的女儿,只要鲁元公主启齿之事无不应允。就像这阖宫筵席,按祖制公主是不行以加入的,太后的破例也彰显出鲁元公主在后宫中无尚的职位。
筵席依照旧例开在建章宫正殿,太后居于南面首座。皇上与皇后坐榻左右相陪。鲁元公主和驸马坐于帝后之下。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张敖驸马,玄色冠袍,面容俊美,嫣儿面容颇与其似。听说他是长安城内外难堪的好良人,府中事宜无论巨细一律问过公主才做决断。从未加入过内宫筵席的他现在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坐在公主扑面拘谨的很,总以袖掩口,轻咳不已。
其余的嫔妃们左右席坐。那席子上用青铜滚狮四角做镇,另铺了暄软座垫,席子前方又各放了四角方矶,上面枚举了各色点心菜品。每小我私家身后站着随侍的两名宫娥。而我则站在皇后身边。
太后在上嫔妃们自然羁绊了许多,早先各人都噤若寒蝉,只是一味的浏览艳美舞姬的演出,乐府的乐工们敲打磬钟,吹拉管萧为起伴奏。
一排极小的可爱女娃梳着双环鬓,一番空中闪舞跳转翻越后手拿双耳方樽,用稍嫌稚嫩的童声唱出祝我大汉兴盛万代的贺词。
太后见此大喜,命宫人抬钱嘉赏。每祝贺一声,就是一把钱。一时间声音不停于耳,台上台下喜笑颜开。
恰逢子时,奉先宫钟声悠扬,传入耳中,洪厚醇远。
圣上遂起身,向导众嫔妃向太后敬酒祝太后新年万事顺意,太后甚是兴奋,抬手一饮而尽。
四海升平盛世欢歌的情形让太后的轮廓上多添了荣光和自满,这是她一手造就的山河,成就的万世太平,她有理由是此宴席上最让人敬仰的人,她的光线甚至罩过了天子。
鲁元公主拿起羽觞笑道:“儿臣祝母后与日月同春。”驸马见此也急遽在对桌起身恭贺。
太后满足的一笑:“鲁元倒会说话,那里就有什么千岁万岁呢,哀家能抱上孙子也就可以闭眼了。”
圣上闻言腾地站起躬身:“让母后忧虑,儿臣恐惧。”
“这孩子,总是这样,说说而已,起来罢!”太后的话语间似乎对圣上颇有怒其不争的意思。
见祝酒已过,太后微悻,那朝贺的乐曲又变了名堂,专挑太后喜爱的演来,鲁元也使尽全身解数逗太后开心。
接下来,又是皇后向导全体后宫妃嫔向太后贺新。太后疏离的摆摆手,众人默默退下,复又席地而坐。
“哪个是王尤物?”太后突然问道,似想起了什么。
远席有答音,王尤物闻听召唤,离席往前快走了几步,跪倒叩头。七个月的身孕让她蜷不下身子,可是她仍在起劲的压低身子,也许是吃力的缘故,额头上已渗出滴滴答答的汗水。
今天的她倒是乖觉的很,知道太后不喜欢妖媚,只穿了暗红的华服,上面清廖的绣着少许花饰。头上也未曾珠环满头,斜插了两只红翠簪,看起来清爽简朴。
太后扬声,带着漠不关心:“抬头让哀家看看。”
王尤物微微抬起头:“臣妾王谧。叩见太后,祝太后凤体康健,福寿绵延。”
“到也清丽可人。”太后神色自若宁和,微微颌首。
沉吟许久却并不叫她起身,那王尤物险些按耐不住,涔涔汗水顺着发鬓留下将前后背的衣服塌湿。
“你为圣上孕育子嗣,凡事要小心。有个万一的话哀家定不饶你,起来罢!”显着是关切的言语出自太后口中,便让人有着毛骨悚然的感受。
王尤物叩头谢恩,用手撑地晃了几下,未能顺利站起,她随身的宫娥只得上前搀扶,拖拉之下才委曲起身。直立后,她如获释重的长舒口吻,恭顺的退到自己的座位上,犹自回味刚刚的凶险。
我暗笑,如果王尤物现在以为自己逃过了灾难,那么就大错特错了,太后的话只不外仔细在为未来的种种铺路而已。
丑时已过,太后有些疲乏,圣上和皇后见此向导众嫔妃起身告辞。
家宴就此散了。
因为月朔早上仍需要新岁朝见,鲁元公主并未随驸马出宫,而是随凤辇一同到未央宫休憩留宿。
张驸马独自一人搭车离宫,准备明日圣上与众臣的朝堂拜会。
嫣儿见母亲和自己一起栖身,自然兴奋,已经几个月不见母亲的她,忖量之情溢于言表。
鲁元公主也是忖量女儿,年岁幼小,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难免会有想念,于是一路上从凤辇中飘出的全是关切的言语。
我伤还未痊愈,走路时仍会扯动那杖打之处,今日前来完全是怕嫣儿无法应对家宴规则只得跟来,所幸嫣儿命人准备个两人小抬为我代步。
未央宫已经差人准备好公主所需一切物品,我又另安派了稳妥地宫娥内侍服侍上夜。
嫣儿准我回去休息,我虽委曲回来却仍不放心,心里总以为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频频探头张望栖凤殿。
夜已渐沉,凉风袭人。灯火徐徐熄灭,等看着栖凤殿的启事灯灭了确定无事,我才敢放心睡下。
一觉多梦,总是翻身,说不出的忧虑,缠绕着我。
大年月朔,天还未亮,各个宫苑门口都挂上了桃符和大红的绸缎,一片热闹情形。
宫娥内侍们都规行矩步的形成方矩,跪在殿门外等着皇后起床后封赏,新年也是一年中他们唯一可以和主子讨赏的日子。
我蹑手蹑脚的走入殿内,公主已经醒来,伸手叫我已往,我深深施礼,然后抬手轻轻摇醒嫣儿,嫣儿睡眼惺忪见我站在床前,便如同往日一样喃喃地问:“清漪姐姐,什么时辰了?”
我心里暗自叫苦,忙答道:“皇后娘娘,卯时到了,该去建章宫朝拜了。”
“哦……。”嫣儿闭着眼睛翻身坐起,任由我为她穿衣穿鞋。
鲁元公主起身,尚有宫娥将衣物送上。
一番漱洗完毕,我为嫣儿梳头,鲁元公主闲步到镜旁,别有深意的看着镜前的我,似在思索什么。
我心不安,趁鲁元公主梳头之际,漆黑提醒嫣儿注意称谓。嫣儿很不以为然。
今天是新春,自然着装要正统切合规则,我为嫣儿梳起朝天髻,十二支凤尾金冠,巍巍颤颤流潋闪光,明红罩衣迤逦拖于身后,露出凤尾密纹。金绶斜挂,一百零八颗圆润东海南珠做的朝珠光华醒目。
鲁元公主的衣饰倒是并不华美,甚至是有些清素。我心下明确,不再言语。
穿着完毕,命众宫人觐见,三叩九拜后,鲁元公主付托打赏。
我拿出了大把的金稞子赏下去,下面众人笑声纷纷,喜气洋洋,纷纷叩头谢恩。
赏过了宫人,随后准备去建章宫恭贺新禧。
外面天冷,我为嫣儿罩上雪貂绒的白色出毛的披麾,套上紫色的长毛抄手。鲁元公主一身灰貂嵌金雀毛的披麾,同毛色的抄手,端庄之余又显风华。两架车辇旁蜂拥着几十位宫人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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