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2/2）

内殿明亮的宫灯照得人影白花花的，频频晃动，我拼命睁大了双眼都看不甚清。

未央宫前前后后的宫娥内侍片晌功夫全被圈起来，皇上身边的随行内侍也未能宽免，也都被禁尉军拖了来。

没过多久，四处奔逃的宫人们都被禁尉军抓住，按在地上后用绳索捆绑，每小我私家嘴上都套了牲口用的嚼子，推攘着拉出未央宫。

整个未央宫弥散一片呜咽之声。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也没有人知道在那里了却这些无辜性命。

此番血洗总共是八十九人，整个未央宫马上变得空荡荡的。

嫣儿满身着躲在床角旁嘤嘤的哭泣，我则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空旷的未央宫长风直入，惊得我猛地清醒。身上的伤让我失去意识，竟然忘记了尚有锦墨，我忙乱的挣扎，强挺起身想去寻找她的身影，可是伤但重了，连跪立都做不到，只得用手撑了身子，委曲爬出去，高声召唤：“锦墨，锦墨！”

无尽的黑夜里吞噬了我撕心裂肺的喊声，传远的声音没有人应答，我痛彻心肺的哭喊，以手捶地，皮肉虽已破缺，却不若心痛那般锥心砭骨，很快，黑亮的金石砖上沾满了一个个手形血痕 ，我也在伤心欲绝的哭喊后昏了已往。

模糊中听见锦墨的叫唤，隐约有两个禁尉军架起她的双臂往宫门外掳，歪歪斜斜的丢掉了履袜。她转头张望，高声喊叫着让我救她，可是显着只差一步却怎么也追不上。我大恸踉跄追着，却因满身无力歪倒在一旁，刺心帝痛让我说不出来话，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

蓦然干涩的喉咙有股温热的液体流入，让我呛咳作声，也让我从噩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迷蒙望见一抹白色身影，他左手揽住我在胸口，右手端着茶盏，一双幽暗的眼眸疼惜的看着我。

想起锦墨，我急切地望向榻外，寻找她的身影，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嫣儿跪爬在榻边上，眼中尽是关切。仓惶的小脸上充满泪痕。

我强忍住的泪水终于照旧滴落了下来。原来是梦，锦墨终没逃脱这次血洗。

心中悸恸，一阵阵袭来，泪水濡湿面颊。他用袍袖擦拭我的泪，一次又一次，雄稻息声从嘴中传出。

“哇！”的一声，嫣儿压了许久的恐惧一刻间窜出，边哭边抖。

嫣儿的大哭触动眼前这个男子的心思，最后便成了三人相顾垂泪的局势。

窝囊的帝王，幼小的皇后，和身无依靠的我，诡异的气氛让我尴尬，无法用心面临。更况且我知道，未央宫里尚有那无时不在窥视的眼睛。

收起眼泪，我推开皇上，冷冷的说：“仆众没事了，请皇上保重龙体吧。”

显然我的话让他也意识到我们三人如果在继续下去，将会有怎样的危险效果，所以他将满心满腹的话咽了下去，只低声嘱咐道：“好好休息罢，有事叫人传御医。”说罢转身走到殿门口，停下来犹豫了一下，最终照旧踏步跨出殿门，起驾回凌霄殿了。

我艰辛撑住双肘欲起身，嫣儿疑惑不解地看着我吃力的行动。

疼痛让我蹙紧了眉头，低头说道：“这样不合规则，这是皇后的凤榻。”

嫣儿显出前所未有的顽强，仿若前些日子的隔膜从未存在，扑上来将我按倒在床，急切的说：“我说行就行，清漪姐姐你好好休息。我让她们熬药去。”她顺势下床，快步走到门口，唤来值守的红衣宫娥。

看着那宫娥生疏的面目我才知道，经由这番的大动干戈，未央宫已经没有服侍的人可用了，于是需要再挑一批来驱使。只是这其中究竟混有几个眼线有几个细作就不得而知了。

一碗浓浓的药汁没过多久就被端到我的眼前，想起锦墨那可爱的笑脸，我黯然，哭得无声无响，狠狠的端起碗喝下去，一滴未剩。我不能死，死了没人可以替锦墨报仇，我必须要留下这条命。

端着手中的碗，想将它摔碎来祭祀锦墨的惨死，却又怕被有心人传到建章宫耳朵里，再来个无妄之灾，所以只能能颤颤地轻放桌旁。

或许这才是最让人痛苦的，因为受制于人却不得不小心堤防。满心的恼恨无处可以发泄，憋得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身体猛烈的发抖，硬是抹干泪水咬牙切齿。

嫣儿见我惆怅，无措的坐在我身旁，只是用手轻拍我背。在我身后她哭得小声，微颤的弱小身体让我突然想到，娇养在公主府了的她那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局势，她也一定被吓坏了。

我深吸口吻，哑着嗓子慰藉她，反手将她的泪水擦拭掉：“没事了，一切都已往了。”

“可是我畏惧，清漪姐姐你跟我睡吧。”嫣儿抬起头，那泪痕没过多久又是一行。

“这……，仆众睡地上吧，付托她们把仆众的床铺抱来。”我有些为难，深知不妥。

“不要，清漪姐姐睡上来罢，咱们一起睡！”嫣儿不等我推辞，脱了鞋袜爬上榻来，怕遇到我的伤口，轻轻地钻进锦被。

无奈之下，我只好挪了挪身子让她睡到榻内里。把被子给她盖好掖实，用手肘撑住身体，拍着她的背让她入睡，面上的泪却一直没停过。

从嫣儿稚嫩的小脸上，依稀间仍能望见锦墨朝我撅嘴撒娇的样子：“姐姐你留着吧，等我要的时候再来拿。”

锦墨阿，姐姐宁愿用全部工具来换你的性命，哪怕用姐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锦墨你能听见姐姐在叫你么，你能知道姐姐在想你么？

我哭着，不敢作声，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碧色锦线绣成的方枕上，阴出了一片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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