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1/2)
神之光。
神灵的泽光究竟会洒向谁?
民众如大地遍生的野草,贵族是参天蔽日的大树,当过于繁盛的枝叶遮没了天光,最终的降临唯有漆黑。
阴沉的地面徐徐散出混沌的黑雾,它来自被人头税搜刮掉最后一个铜板的老妪,来自被极重的事情折磨得憔悴支离的男子,来自被飞驰的贵族马车撞断腿的孩子,来自被驱离世代耕作的土地的农户,来自日夜不休纺织的童工,来自靠烈酒驱寒的拾贝者……
怨恨和诅咒如乌云一般聚集,无形无质弥漫了整个帝国,这憎恶总有一天化为汹涌的巨浪,让高屋建瓴的权贵赴汤蹈火,彻底倾泻出积愤。
林伊兰停止再想下去,取出新收的信件拆看。
第一封是玛亚嬷嬷的来信,她希望能让心绪稍好,效果却更糟。
信是旁人代写,嬷嬷只说小病未愈无力提笔,对自身草草带过,剩下的尽是熟悉的关爱付托。肖恩的阻挠让她前次未能回家探望,必须等下一次休假,心田的忧虑越发极重起来。
另一封信同样来自帝都。
或许不能称之为信,仅是一则简朴的通告,短短几行字林伊兰全然震愕——娜塔莉死了。
精练素雅的讣告自帝都寄来,或许是按娜塔莉日常通信人的名单寄出,纸上印有勋爵家族纹章,宣告出无可置疑的事实。
讣告很短,仅有死亡时间和下葬日期,再加上两三句悼词,平庸得找不出任何讯息,林伊兰呆坐了一刻,起身去找秦洛。
秦洛对她突然到访惊讶不已,两三眼扫完讣告。“你要我去查勋爵夫人的死因?”
“如果秦上校愿意资助。”
“虽然,这可是伊兰首次需要我的资助。”秦洛允许得很爽快,同时不忘技巧到问,“皇家学院的女教官突然过世,讣告又写得这么潦草,确实十分可疑。万一真有问题,伊兰企图怎么做?”
“我只想知道真相。”林伊兰静默一瞬,给了回覆。
纵然什么也做不了,她照旧要弄清朋侪的死因。
秦洛对上流社会风月谙熟,种种门道极多,她无法返回帝都,想探出勋爵封锁的内情唯有借力于他。
“既然伊兰能岑寂看待,那我就放心了。”秦洛眼神一闪,别有深意的微笑。“况且这是未来秦夫人的初次请求,我一定起劲。”
秦洛的行动如允许一般迅速,不到一周已探出了详情。
娜塔莉的死对外宣称为手枪走火,实情却是被汉诺勋爵射杀身亡。秦洛买通了勋爵府的车夫,又找到娜塔莉的近身侍女,大致上拼集出了首尾。
任性的勋爵夫人在休瓦狩猎会后与丈夫大吵一场,一段时日后突然收拾行李搬去修道院长住。贵族女性选择修道院栖身并不稀有,但多数是消灭贵族家庭中缺少妆奁的女性不得已的选择。
娜塔莉外貌宣称在修道院静养,私底下却在准备去异国的相关文牒,或许企图在修道院呆上几年,等被社接壤遗忘后偷偷前往外洋生活,这或许是在汉诺在世的情况下挣脱婚姻的唯一措施。
企图相当理想,不巧的是她的情人迪恩子爵被爱冲昏头脑,不宁愿宁愿分手找到了修道院,被来接妻子的汉诺勋爵撞了个正着。以疑心和嫉妒著称的汉诺就地开枪,迪恩逃走,子弹击中娜塔莉造成了大量失血,勋爵夫人最终不冶身亡。
事发之后,汉诺勋爵与娜塔莉的父亲举行了三次密谈,以助其宗子擢升及赠送一块丰沃的领地为价钱,换得对方默然守口。勋爵夫人的死被宣称为意外,以保全双方的名誉,唯一的证人迪恩子爵吓破了胆,又怕汉诺抨击,连夜潜逃回名下的属地,尽日与侍女厮混,完全不敢出门。
勋爵夫人已被下葬,汉诺所给的利益也冲淡了娜塔莉家族的伤心,社接壤惋惜一朵玫瑰干枯之余,更体贴下一任勋爵夫人的人选,再过几个月不会有人记得娜塔莉是谁,上流社会总是这样忘记。
听完一切,林伊兰恒久的默然沉静,许久才道。“谢谢,很详尽。”
秦洛视察中带着探究。“伊兰对此事怎么看?”
“很不名誉的死法,虽然,其他人都获得了自身所的。”林伊兰语气轻淡,楱绿色的眼眸移向窗外。“娜塔莉的家族借由她攫取了足够的利益,汉诺勋爵获得了她的青春和生命,迪恩子爵获得了一段风骚艳史,至于娜塔莉本人……或许该说她罪有应得?”
秦洛扬扬眉。“你的心情可不是这样说。”
“那么秦上校认为?”
“我认为你该叫我秦洛。”秦洛笑了,话语转为戏谑。“或者洛?”
林伊兰淡笑不语。
秦洛并不如往常那样放过,反而稍稍加重了语气。“究竟我们很快会文定,你不以为相互的关系应该再更亲密一点?”
无视她的默然沉静,秦洛低下头,林伊兰反射性的一偏,吻落了空。
气氛马上僵滞,她正想找个说辞避开,秦洛扣住她强吻下来。
林伊兰挣了一下,见对方稀有的强硬,也就不再反抗。
秦洛吻了良久才铺开,眼光有些奇异。
“谢谢,秦洛。”林伊兰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很是谢谢你的资助,可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事情了。”不等回覆她转身脱离,及至拐过一道长廊,林伊兰停下脚步,掏脱手帕拭了一下唇,眉尖微微一皱,皎洁的巾帕落入了垃圾筒。
秦洛目送她脱离,没有出言挽留。
独自在房间伫立良久,食指拦在唇上,他自言自语般低喃。
“滋味不错……真是……糟糕……”
娜塔莉,娜塔莉。
林伊兰指尖酷寒,只觉无尽的悲痛。
生命就这样轻易终结,徒劳无用的抗挣沦为供人谑谈的话题,那些一手造成悲剧的人依然故我,心安理得的享用死亡带来的利益。或许未来还能用神之光的技术更换全新的躯壳,攫取永恒的青春。
私欲驱策着灵魂,吞噬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一如百年前歌剧中的悲吟:
青春娇艳皆化作了腐土,老朽貌寝却在世间横行
“娜塔莉,我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太脏了,基础没有出口……”
“……娜塔莉……”
项坠上的少女依然微笑,凝定在最优美的青春,
细长的烟在盒畔逐渐燃烧,红芒越来越黯,只余长长的灰烬。
肖恩跳过栅栏,越过门外的潘,突入了菲戈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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