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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是怕,怕自己年迈色衰,朱颜未老恩先断,怕它朝爱弛,君前承欢已他人。她本就没有几分颜色,他迷恋的,也从来就不是她的颜色,她只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望见过,失去了丈夫疼爱的女子——终有一天会酿成怎样的疯狂。
她的母亲,虽然身世小户,却也曾经是容颜如花的大好女子。某年元宵灯节,花市巧遇谈吐斯文风姿潇洒的父亲,芳心一朝暗许,于是带着满心的羞涩与雀跃,最终坐着花轿从侧门抬进了侗家。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她和大妇能够相敬如宾一家和乐的,也曾理想,丈夫能两房兼顾同享温柔的。惋惜岁月终究抵不外现实的消磨,她后半生悲痛的开始,就在于她没能生出一个儿子,反而因为生女儿时难产伤身,永远地失去了生儿育女的能力。
于是,曾经温柔体贴的丈夫的脸冷了,逐步地,心也冷了,抱着大妇和独子其乐陶陶的时候,险些都想不起来偏厢房里尚有她们母女俩。再于是,小小的她就成了母亲发泄的工具,从她懂事起,谁人疯狂的母亲就经常会突然剪坏她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摔掉她正在用饭的碗,正在喝水的杯,再疯狂时还会对她拳打脚踢又掐又拧。
而每次发泄之后清静了下来,她又会抱着她痛哭不止,一声声地泣诉着她今生的不幸。
实在,这些都是她和爹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小小年岁的她,对拳打脚踢啼饥号寒麻木了之后,都只会这样想。她天天动脑子想得最多的只是,怎么样才气在爹和哥哥那里去装可怜,装灵巧,再多讨来一些吃的,穿的,哪怕是他们穿不了吃不下的也好,然后找个地方把这些工具统统藏起来,不再让她娘找到。
再大一点,她偷偷捡起了哥哥贪玩撕坏扔掉的书本,一页一页地用糨糊贴起来,然后拿着那粘得破破烂烂的书蹲到学堂的窗户下面,一个一个起劲地认着字。她相信,她早晚有一天会用到这些工具的。
再厥后,她大了,满十七岁的那年,她疯狂的娘终于也在一场深冬的大雪中染病去世了。为了不被父亲和哥哥看成盘算利益的筹码嫁掉,她自己提出了她想入宫,而且拿出这些年千辛万苦才攒下的一点钱,替自己打点上下,一声不响地收拾出一个小得可怜的肩负,踏进了銮宇重重的宫门。
她的想法实在很简朴。她只想挣脱谁人从来就没人正视过她存在的家,想使用在宫里这八年时间,在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静悄悄地活下来,最好能为自己的未来攒下一笔足够谋一份生计的银子。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嫁个普普通通的丈夫,生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有一份普普通通的营生让他们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再再厥后,很幸运地,她遇到了孟羿珣,也很不幸的,她遇到了孟羿珣。
“紫述,实在身在皇家,坐上皇位,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啊……”
最后,叹息般地,他这样说了一句。
侗紫述身体一震,险些是拼命睁大了眼,才没让瞬间涌上的眼泪滚落下来。
约莫是累了,又或者是疼痛乏力支持不住了,他靠在她怀里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长长的眼睫一动不动地低垂着,挺直的鼻梁在脸上落下了一条长长的阴影,他睡着之后清静的样子很是悦目,因为生得太过精致俊美,所以总是显得有几分孩子气,像个需要人呵护的婴儿。
手指拂过他鬓边的几缕黑发,来往返回地抚摸了良久,她终于用极轻的声音轻轻隧道:“……为什么……你要是皇上呢?”
声音轻得险些听不见,还没确实地落进耳朵,就似乎淡淡地融在了空气里。她的怀中,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孟羿珣微微疼痛地抿了抿唇角,却终究只是靠着她一动不动。
第9章(1)
第二日,冬至大祭。
沐宵殿里,侗紫述站在不远处,看着红绡和碧绫仔细地为孟羿珣换上繁琐庞大的正式制服,眉心始终没有展开。
孟羿珣任两个宫女摆弄着,不动声色地转眼看向她,知道她是在为昨晚的事担忧。他勾起嘴角,带着笑冲她挑挑眉,是宽慰的意味。
你真的还好吗?
她的眼睛这样问着,右手悄悄按在了左边胸口的位置上。
放心,我没事了。
两个大宫女为他穿着妆扮整齐之后,众人便蜂拥着他一起往外走,她也随着人群转过身,开始向外迈步。外面已经有龙辇在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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