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2）
那一天，她却醉了。居心地喝醉了。
雨梅将她扶回卧房时，见她的眼中毫无喜色，却全是一片寥寂之意。
她突然凄然一笑，问道：“告诉我，怎样才气忘掉一小我私家？”
秦雨梅想了想，道：“爱上另一个。”说罢递给她一杯苦苦的浓茶。
*******
秋九月。
木叶潇潇。
荷衣刚刚押完一趟镖，从西北凤翔府赶回来。
她已在长青镖局住了一年零三个月，总算过上了一种较量稳定的生活。
秦展鹏对她的倚重从一开始就凌驾了自己的两个子女。而荷衣与秦氏兄妹也早已成了好朋侪。北方人的豪爽直率与荷衣自身满不在乎的气质险些是一拍即合。更况且兄妹俩对她一向照顾有加。一般的镖，他们从来不让荷衣去。重镖也是只管三人同行，回来之后，荷衣总能获得一笔不小的酬金。
是以她实际上一年之中只出门四、五次，每次长则两月短则一月。一路上风餐露宿，虽然辛苦，但荷衣不负众望，从来也没有失过一次镖。镖局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
仅仅一年的时间，长青镖局已摇身一变，酿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镖局，并稳稳地挤上了江湖第四的行列。这意味着他们已有资格加入由本行泰斗，中原第一大鸿丰镖局的总镖头铁亦桓组织的“五局同盟”。
五局同盟实在并不止五局，可加入者的资格却很严格。原因是这个由各大镖局组成的同盟分享着不少配合的生意。一趟长镖可以由几个镖局以接力的方式完成。这样，即可以省却重复的蹊径，由于各大镖局各有辖区，在当地行走人头地头都熟，失镖的可能性就更少。而利润则由加入的镖局据蹊径的是非均分。此外，如遇上重镖，好比黄金或红货，各大镖局的得力镖手可以相互借用，由同盟出头调治。一趟镖很可能云集了各个镖行的能手。失镖险些成了不行能之事。
这样，“五局同盟”可以接一般镖局不敢接的大生意，走单个镖局不敢走的长镖。他们不停总揽了南北商家货物的往来押运，甚至接下了不少官府的生意。
是以秦展鹏多方谋划，终于将铁亦桓请到了太原。和铁大先生同行的，尚有第二大镖局隆飞镖局的总镖头秋隆飞。
这虽然是长青镖局今年的头等大事。由秦氏兄妹亲自部署。镖局里早已腾出了一作别院，扫除得一尘不染，作为接待之用。此外，接风宴定在本市信誉最好，最有排场的福喜楼。二楼最豪华的雅室上书“静雪轩”三字，听说是某位王爷的手笔。酒是从杏花村特地运来的陈年佳酿，菜则由号称北方第一名厨的薛钟离薛大师主理。器皿用的是清一色景德镇官窑新出炉的极品细瓷。
原来铁亦桓虽是习武身世，却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粗人。他本人非旦写得一笔好字，听说还坚决不许自己的儿子本行，而是下令他念书习字，十年下来，倒也争气，竟中了乙卯科的举，现在正为作县官，照旧继续考进士烦恼。是以铁亦桓喜好精致在武林中险些是人人皆知。
“你可知道这铁老头有何等考究么？”秦雨梅忙了整整十天，才把各项事情准备停当。天天夜里她都要和秦雨桑重复讨论各个细节，直到深夜。倒险些把在外押镖的荷衣忘在了脑后。
直到九月初三，荷衣回来的前一天，秦雨桑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拉着妹妹到各大珠宝行里跑了一趟。
“人家基础对你只是客套，你还真来劲儿呀！”一路上秦雨梅不停地诉苦。
秦雨桑却执意要买一个式样，镶着红宝石的金戒指送给荷衣。
“我横竖就是要送。她要不要是她的事。”秦雨桑乐滋滋隧道。
“你就等着红脸好了。”雨梅跺跺脚，道：“我可告诉你，荷衣是我的好朋侪，你若惹恼了她，害得她以后不理我，我可跟你急！”
“喂，你一点忙也不帮也就而已，还一个劲儿地挖苦我，这算是站在哪一边？”秦雨桑忍不住气道：“荷衣对我一向很好。我们在一起都不知吃过几多次饭。她望见我总是乐呵呵的。上个月她还说她喜欢住在这里呢。”
他早已随着雨梅直呼“荷衣”两个字了。荷衣素来大方，也不介意。
“逐步来嘛。这种事，你一定要有耐心。”
“我都耐心了一年多了。再耐心，你都要出嫁了，我可更没有人可商量了。”秦雨桑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无论如何，吃完了这一顿大餐，我就去找她。”
*******
荷衣回来的时候刚来得极洗了个澡，正要换上通常的衣裳，秦雨梅就在她的屋子里大叫了起来：“托付托付，荷衣，这一回请你一定穿一件长裙。好欠好？那铁老头子是个十足的俗人，却喜欢附庸精致。我哥哥都已被我逼着换了一身长袍儒衫。”
荷衣裹着浴衣，点了点雨梅的鼻子，道：“好，长裙就长裙，我正好尚有一件，只是从没有穿过。”她只好依言穿上了一件细花白裙，外面套着一件浅紫色的淡花长衫。长发束后，插上了一只碧玉簪子。
“难堪妆扮一回，这一回就好好妆扮一下罢！我来帮你。”秦雨梅在一旁怂恿道。
于是，从匣子里掏出一段柳条，画了画眉，十指上涂上了凤仙花汁。唇上淡施了一点口红。
“别穿靴子了。”雨梅一声令下，她换上了绣鞋。
她走了几步，以为自己轻飘飘地乱晃。
“这样行了么？”她淡淡地笑道。
“真悦目。不外走路可得走慢些。不许用轻功。”
两个手挽着手，款款地扭动着腰肢，出了门，乘了轿子，来到福喜楼上。
*******
静雪轩。
秦展鹏，秦雨桑早已坐在桌上期待多时。
虽然还不到开饭的时间，他们已到楼里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多次。静雪轩是一间宽敞明亮的雅室，四周悬着珍贵的名人字画。头顶是数盏精致的宫灯，脚下是深蓝色的波斯地毯。
秦雨梅不停地发出惊异之声：“荷衣，你瞧，这地毯踩在脚下就好象踩在一个枕头上！”“你看这把椅子，平滑得好象是婴儿的屁股！”
荷衣打趣道：“你要喜欢，吃完了我就替你去问一问这里的老板，能不能把这几把椅子卖给我们。让你整天坐在婴儿的屁股上，省得乱嚼舌头。”
四小我私家落了坐，不多时，只听得楼下马蹄乱响，雨梅靠近窗口一瞧，只见四辆的黑漆马车刹然而止。每辆都是四驾并驱，那马车的车身漆黑灼烁，倒没有什么奢侈的装饰，车辕和脚踏却都隐隐地雕着考究的图案。难堪的是十六匹毛色鲜明黑得发亮的骏马，竟象是一胎所生，让人一看便知是少见的塞北名驹。
车后还随着一大批随从，却全是一身劲装的青年，身背单刀。也全骑着高头骏马。一个个显得威武无比。
“果真好大的气派！”秦雨梅吐了吐舌头：“我的脚已开始哆嗦了起来。”
******
马车一到，四小我私家抢步下楼，迎了上去。
一位青年下马拉开第一道车门，从内里下来的了一位五十明年的大汉，黑脸长髯，眯缝着眼，一见秦展鹏，哈哈一笑，声如宏钟：“老秦老秦，多年不见，你看上去气色不错，嗯，气色不错。”说罢一只手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位想必是我的侄儿侄女‘龙门双枪’啦！听说年岁轻轻就扫荡了太行山的几个强匪头子，了得了得！”。
秦氏兄妹基础没有见过铁亦桓，听见他称谓得如此亲切，不知这正是铁亦桓在江湖上大得人心之术。心中一喜，只觉生意大有希望，不禁也“老伯”“大伯”地乱叫了起来。
秦展鹏拱了拱手，道：“这一位铁老英雄只怕素未碰面，现在却是我们镖局的主力，楚镖头。”
荷衣款款施了一礼，道：“雕虫小技，让老前辈见笑了。”
铁亦桓将她上下审察，不禁啧啧赞美：“人虽没见过，台甫却是早已久仰。去年飞鸢谷一战，我们镖局也派了人去，死活没有把楚镖头给挖过来，其时我一气之下，就炒了那小子的鱿鱼。老秦，有了楚镖头，你这镖局可是大有希望啊。”
说话间，第二辆车门徐徐打开，走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却是一身精瘦，太阳微微鼓出，一看便知是内家能手。
这虽然是淮南“鹰爪门”内最精彩的人物，人称“铁臂神拳”的秋隆飞秋总镖头。
这人一张瘦削的脸看上去难免给人刻薄之感，笑起来的样子却还老实。幸亏他也经常笑，居然给人以一团和气的印象。
自然，铁亦桓将四小我私家相互引荐了一番。
秦氏兄妹与荷衣都在推测第三第四辆马车里坐着的会是些什么人。
铁亦桓却道：“老秦，我还带来了一位朋侪。实际上我的一位大主顾，我们在半路上遇见，我急着要他颔首我们的生意，便硬拉着他同来了。咱们的桌子上多添一副碗筷，该不会有问题罢？”
“那里那里？铁老英雄取笑了。人越多越热闹。况且你老铁的朋侪就是我们长青镖局的朋侪，我们接待还来不及呢！”秦展鹏连忙道。
“哈哈，认识这一位朋侪我担保你们镖局只好有利益没有坏处。”
“一共四辆马车，岂非这位朋侪之后，尚有一位朋侪？”
“那里那里，前面这辆马车只坐着一小我私家。后面那一辆马车是空的，只不外装了些他常用的工具而已。”
秦展鹏心里不禁悄悄受惊。铁亦桓的排场已够大了，他的这位朋侪一小我私家却需要两辆马车，排场更大。却不知是什么人物，心中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