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逼供（1/2）

“在这儿？”丁开山问。

“对，在这。”医生答。

“咱厂什么人病了，在这躺着？”丁开山又问。

“咱厂前天出了车祸，在阳泉那咱们厂的日野车和此外车追逐，撞路边大树上了。驾驶室里坐了三小我私家，一个司机，一个生产科长，一个生产副科长，日野车驾驶室前面是一整块大玻璃，车一撞树，生产科的正副科长便从驾驶室破窗而出，科长飞出七米，副科长飞出八米，副科长其时昏厥，飞出七米的正科长摔出后还坐了起来，告诉来救他们的人说自己是高原钢铁厂的。司机倒没飞出去，据他说，他一看要撞树，情急之下忙站起身让偏向盘卡住双腿了没飞出去。他的腿被压成几截，三人都送到太原医院，摔八米远的副科长昏厥一天后，醒来没甚事了，飞七米的科长却去世了，咱们这次来呢，就是把科长抬到车上，拉回厂里去。”

“你是骗我们拉死人啊？”赵亮高声问。

“都是一个厂的，都是阶级兄弟，帮下手吧！”黄医生说。

“行，走吧！”丁开山带头进了停尸房。

拉出大铁盒子，把冻的僵直的人抬出来，放担架上盖上白布单，王鼎力大举和刘炳坤一人抄起担架前面一根杠子，苟石柱一人抄起后面的两根杠子，便把担架抬了起来，担架并不重，比起矿石车焦炭车轻多了，王鼎力大举以为比起他上班时推的石灰车都轻。

把担架放到大卡车的后槽帮后，司机宁三贵从驾驶室端出个纸盒子，打开纸盒拿出一只大公鸡来，红冠绿尾巴，腿上拴着个绳，绳的末了拴着一个一两斤重的大铁螺母，宁三贵把鸡和大螺母递给车上的丁开山，丁开山把公鸡放倒担架前。刚放下，那公鸡便一仰脖，“咯咯咯——”地叫了一声。

“真灵啊！”丁开山赞道。

“搁这公鸡什么用？”赵亮问。

“这叫引魂鸡，家人客死他乡，怕尸体拉回来了，魂回不来。所以拉尸时，都要弄只公鸡，叫公鸡随尸把魂叫回来，回家乡。”丁开山黯然说。

车开在公路上，担架上的人随着车的震动，也在不停震动，车槽帮还坐着刘炳坤无人。这五小我私家是围着担架而坐，也就是围着一个没有气的人坐的，虽然前两天他照旧厂里的生产科长。人言道：虎死如牛，牛死如虎。老虎活时让人畏惧，它凶啊，能吃人，可是老虎死了，人就不畏惧它了，因为它不凶，也吃不了人了，所以说虎死如牛，人在世时，一般让人畏惧，可是一旦死了，没有气了，人便对这没气的又不能伤害别人的人怕了，不知为什么，也不知怕他什么，但就是活人怕死人，这就是人死如虎的意味。

后槽帮不小，除放一副担架外，周围再坐五小我私家绰绰有余，可是今天他们五小我私家便都以为车的后槽帮地方小了，他们只管地离那副担架远些，离那担架上的盖单远些，可是车一开，白布单就要飘起，他们又必须四个角上一人抻一角，不让白布单刮跑，更不愿意老近距离地看白布单下面那不能说话的人，所以他们想坐远些，又不能坐远，就这样战战兢兢。

王鼎力大举，刘炳坤，苟石柱，丁开山压着白布单的四个角，都是面扑面临坐着的，赵亮心里有些发憷，便在一侧中部坐在白盖单边上，脚抵槽帮边，手扒槽帮，面向车外，车行驶了一段，已经旅程过半了，他心中的紧张稍稍放松时，突然感应一只手在搔自己的后腰，轻轻搔一下，脱离，隔一段时间又轻轻搔一下，又脱离。

开始他还置之不理，以为是白盖单的边角被风吹起，撩动自己的腰部，可是隔了一会，那工具还戳了自己腰眼一下，他以为是个硬工具，以为同伴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说：“别开顽笑，把你手缩回去！”可是并没有听到回话，但那戳后腰的硬工具不再戳后腰了，又片晌，那硬工具又戳后腰了，而且感受不是一只手指，而是两只，他便反手将那手指抓住，往下一顺又抓住手腕，高声道：“还和我开顽笑，我看你哪躲！”说着转过身。

只见四角四小我私家都不作声窃笑，离自己颇远，自己怎么能抓住他们的手呢，他思想刚疑问，忙低头，看到自己手攥的是白盖单下面那位不出气的人从盖单下伸出的一只手。

厂里的木匠房半夜还在叮叮当当的做木匠活，搭着个棚子里吊着三盏一百度的大灯泡，两个木匠开板子的开板子，刨木板的刨木板，他们要连夜赶造一副棺材，这是厂里第一位因工而死亡的人。厂长下了通知，要给生产科长造一个六寸厚板材的棺材，两方躲木头都是东北红松，厂里出。上下班的工人途经这里，都要远远地瞭上两眼。

赵亮自从那天和生产科长从太原同车回厂后，便以为晦气，左眼蹦蹦直跳，他心里想，怎么又有倒霉事了。可是明确跳的是左眼，便兴奋起来，认为好事就要临门。第二天早上，车间王主任找到他说：“赵亮，木匠房有点活，忙不外来，你去帮几天忙！”

“是不是资助做棺材？”赵亮因看到木匠房做棺材，所以问。

“对。”王主任答。

“我不去，那天就诳我们去太原拉了回死人，这回又要我做棺材，怎么倒霉的事都要我干？”赵亮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