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之一（1/2）

北国风物，万里雪飘。

太行山下的一个山脚，这场大雪已经一连下了一个多月，整个乡村都笼罩在皑皑的白雪中，通往村外的唯一一条小道上，徐徐行来了一个挑夫和一个推车人，那挑夫身上的担似乎很沉，挑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物什，压得挑夫肩上的担子弯了一个月牙。

行得一会，两人已走到一个路亭的旁边，挑夫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只觉漫天大雪，从这里走到山底乡村中只怕尚有几十里路要走，便对旁边的推车人说话：“祈年迈，我们便到三娘酒肆中歇歇脚，再一气回家，可好？”

推车人也不说话，只把车停了下来，也抬起头来看看天，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将挑担和推车径直停在酒肆外，掀开门帘，马上以为一阵暖气迎面而来，酒肆中央放置着一个大火炉，火势正旺，熏的屋内一片温暖，酒肆中也已经坐满了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火炉周围喝酒取暖，不时传来一阵吆喝声和大笑。

挑夫与周围的熟识打了个招呼，叫道：“三娘，快与我兄弟上一壶热酒，这天只怕要冻死人了。”便与祁年迈寻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来了——”屋内间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就见屋内间的布帘掀起，一个身着灰布麻衣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这妇人生的却也有几分秀丽，唇红齿白，眉目流转，一双眼睛清亮有神。

妇人端着一壶刚刚烫好的热酒走过来笑道：“祁年迈，霍二哥，你们来了。快，坐下热热身子吧。”说完便将酒水给两人满上。

霍二哥也笑道：“是，雪一直这样下着，只怕再有半个月就要封山了，所以我们兄弟二人就出山去置办些过冬的家当，这便要回去了。”

三娘颔首称是，对着那推车的男子撇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停了好一会，三娘的脸在火炉的映照下微微泛些红晕，才轻轻道：“祁年迈一小我私家住在村里，家里无人照应，不像这霍二哥家里有一家老小般，这家当可都置办的齐了么？”

祁年迈带了顶大大的毡帽，遮住了整个头脸，人坐在座位上似乎都置于一个阴影下，周围闹的火热，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即即是屋中熊熊的火炉也无法照到他的脸。

霍二哥见年迈并不回应三娘的问话，便笑道：“倒叫三娘放心，今年祁年迈也是与我家一起过冬的，只要我家有的家当便不会少了年迈一份，我家的老爷子从来都当祁年总是自己的亲生子侄一般看待。”说完咧嘴一笑，神色倒也带点自豪。

三娘站了片晌，见祁年迈头也不抬，久不回覆自己的问话，似乎也从来没有正眼望过自己一眼，心中一酸，一双有神的眼神也似乎昏暗了下去，转过头去淡淡道：“那就好，我知道霍二哥一家对祁年迈也是很照顾的……而且……而且……”后面的话已经再也说不下去，一转头快步走向内间去。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有人么？快上一壶烈酒给洒家，娘的，没想到遇到这样的鬼天气，好酒佳肴赶忙的都端上来，娘的。”

众人这才转头看已往，见门口大步走进来一小我私家，身材魁梧，一件大大的戒装，满身污泥和雪迹，头戴一个竹笠，手提一把长戒刀，一进门将刀往身后一别，一手掀开竹笠，原来是一个游方僧人，肥头大耳，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一直划到右边的嘴角，眼神在屋内从左向右横着一扫。

各人都觉他的眼神横扫过来，一股杀气似乎掠过自己的身体，不住的感受到头皮发麻，都噤声不敢言，就连屋内暖暖的空气也似乎一滞，原本热闹的局势突然变得清静了下来。

那僧人进来之后就不再往内走，站在门口先对着屋内西侧的一个角落盯了好一阵，那里有一个鹤发老羽士，靠在西侧的角里，隐隐能够听到有轻微的鼾声，看样子已经喝多睡着了，眼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吃剩下的酒席。

突然僧人头一转向霍二哥这桌看来，霍二哥被这僧人的眼光一扫，似乎整小我私家都矮了一截，身体微微有点哆嗦，众人暗想：“哎呀妈呀，这僧人的眼光似乎能穿透人的心一样，岂非他不是人么？只是这秃顶化日之下怎会有这样的怪事？”

霍二哥正兀自臆测不安，只听到身后祁年迈轻轻咳嗽了一声，各人身上的压力不知不觉的逐步消退下去了，僧人的眉头一皱，嘴中小声嘟囔了两句，却也不再看向这边，自己走到一个空的桌前坐下，猛的一拍桌子叫道：“怎的没人上酒席来？岂非是怕洒家没钱付帐吗？娘的，掌柜的在不在？娘的。”

霍二哥心想：不知道那里来的粗野僧人，看样子就似乎三天三夜都没有吃过饭了一样，菩萨保佑这僧人最好不是个劫道的强人，否则自己和年迈所带的家当只怕就要不保。转念又一想：现在已经到了村前的小路上，就算这是个拦路的恶贼，自己也不怕他的，说不获得时候自己在这里拖住他，好让年迈回去报信，叫爹爹带了村里的壮汉过来，如此时间也是够的。

想到这里，霍二哥但以为心中大安，身子也禁不住坐的挺立了些，重新转转头，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的热酒。

三娘盈盈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牛肉和一壶酒，向那僧人看了一眼，又转头向霍二哥身后撇了一下，轻笑道：“大爷敢情是等的焦虑了，我这不是来了么？”说毕把酒席往僧人身前的桌上一放，又问道：“大爷可是从外地来，这瑞河村却是从来没见过大爷的？”

僧人眼见三娘手中的酒席，双目马上一亮，连说道：“好！好！好！”口中也不多话，抄起桌上的牛肉便往大嘴中塞去，吃一大口牛肉，喝一大口酒，然后一拍桌子又道：“好！好！好！”

三娘眼见这僧人粗豪的举动，噗哧一笑，道：“大爷您可要吃的慢些，当心没有被饿倒，却又被噎倒了。”

僧人缓一口吻，油乎乎的大手一拍三娘的嫩臂，也笑道：“你这小娘子长得细皮，风骚妩媚，心肠倒也不坏，洒家到付帐的时候也少不了你的酒钱，娘的……尚有好酒的话一并端的上来吧！”

众人听得眉头一皱，心想：“这僧人对三娘甚是无礼，岂非真的欺我瑞河无人么？”

三娘也不生气，轻说：“大爷稍等。”径自转头向内走去，只是眼光转过扫到霍二哥一桌，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各人原来这会都不说话，这声叹息听到霍二哥耳中可也一怔，霍二哥转过头来温言问道：“三娘岂非遇到什么难事？可是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实在这原也难怪，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一个多月，瑞河这个地方原来就偏僻，而且靠近蛮子，这样一来过往的客商就更少了，再说最近我南朝与北方四国战事正如火如荼，想来在太平年间的好日子，只怕也是欠好过的到的了。”

三娘被霍二哥问住，也欠好回覆，只是又看了看霍二哥身后，垂下头轻轻道：“没事的！”

霍二哥又道：“可是三娘别怕，这次我和年迈出山去办……”说到这里，霍二哥心里一惊，暗道：啊呀，我差点把我和年迈去办家当的事情与这僧人说晓了，只怕照旧要防他一防的。继续道：“我和年迈去办些事情，也听到镇上的人说，这次朝廷是动了真格的了，派了卢圭大人和杨居正上将军去和鞑子们谈判，这与生番的谈判自然是谈不成的了，况且这次四国已经占了我南朝的北郡十三城，所以最后自然是要战场上见分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