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过年 （下）（1/2）

绍兴习俗，小年送完灶神后，就开始准备着‘祝福’了，这是一年中最隆重的大典。

实在所谓‘祝福’，应该说成‘请福’更恰当，或者扩展成‘请福神来家用饭’更准确。

但同样是请用饭，必会因家境的差异，有着纷歧样的丰俭。一般人家用肉一方，活鱼一条，鹅一只‘三牲福礼’请菩萨，考究一点的用‘五牲’供养，像沈家这样的各人族，则用‘七牲福礼’，却是多了牛羊鸡鸭四样，而且都是整只的。

规则自然也差异，一般人家只是将祭品煮熟之后，再插上些筷子，便称为福礼了，等五更天陈列起来、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即可。但到了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原本简朴的一切，便衍生出一系列繁缛来，他们穷经心里，不惜物力，也要整治出一桌五彩缤纷来……也不知是为了让大菩萨心满足足，照旧为了满足心田的虚荣。

好比他们的福礼都盛于大桶盆中，猪嘴须朝上，鸡、鹅须曲身跪腿，头朝福神，以示恭迎；再摆一尾活的鲤鱼，是取‘跳龙门’之意，并要把鱼的眼睛用大红的福字贴上，以免惊吓到福神。还在肉、鸡、鹅之类的祭品上要插些筷子，数目要成单，以七和九为宜，只是那些可怜的小动物，煮熟之后，还要被摆成十八般容貌，想必十分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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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菩萨入席之前，沈家女人们先摆好碗、筷、酒盅，将‘七牲福礼’放在中间，右边放着刀和案板，左边放碗鸡血鸭血，向菩萨体现这是专门为您杀的，除了不能吃的，全都归您一小我私家享用。

只是都吃肉菩萨也会腻味，所以还得摆上韭芹木耳等素菜十碗。尚有佐餐的腐乳一盘；又怕咸淡不合适，还端上细盐一碟，盐上再放两块豆腐干，请菩萨酌自个口胃添加。

有菜没酒怎么成？所以还得端上六盅酒。又怕菩萨齁着，再端上三盅茶备好，尚有年糕数块、粽子一串，算是给菩萨上的面食了。

这顿丰盛的大餐才算是备齐，但还没完……不能光让菩萨用饭吧，还得准备点果子饭后清口，便又将荔枝、桂圆、核桃、枣子四色干果，莲藕、橘子、木瓜、佛手四色水果摆好了，现在整张大桌子已经满满当当……除了最内里留着五个碟子巨细的清闲之外。

这时候女人都得退场了，由主持祭祀的男子，端来五个烛台，搁在那空当处，点着五根大红蜡烛，这叫‘五事烛台’，划分代表‘福、禄、寿、富、贵。’这就叫图穷匕见，先请菩萨吃饱喝足了，再乘隙把要求提出来……有道是吃人家的最短，想必大菩萨是欠盛情思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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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男不拜月、女不祭祀’，拜的时候是只限男子的，这一点上无论贫富都是相同的。事实上，这种歧视是贯串整个祝福始终的，好比说离过婚的、悔改嫁的、死过男子的、怀着孕的，进过产房的，都禁绝碰福礼和祭品的。

等到了正式祝福的时候，就连太太、小姐们也是要回避的……听说是因为菩萨是爱清洁的，女人不洁，有她们在场，是不会吃的……照此推论，男子脏兮兮不爱清洁也是很正常的。

妇人和小姐们颇为失落的退了场，心中悄悄盼着八月十五快到来，拜月的时候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歧视一回男子。

待女人都脱离，沈默便随着老爹进去，厅堂里高矮胖瘦全是本族男性，无需指挥，所有人便自然的按辈、年岁依序站好，在家主沈老爷的向导下，向着菩萨行三跪九叩大礼。

整个祭典在深夜举行，所有人必须保持绝对肃静，不能随便说笑，气氛之压抑无以言表。

叩头之后，沈默看沈老爷起身了，刚要随着起来，却见周围人没有转动，只好继续跪着，偷瞄沈老爷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