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迹（1/2）

那话语虽说得轻松，却难掩其中的凄苦，唐绍义听得动容，伸手轻轻覆上阿麦手臂，想劝慰她几句，张了嘴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最后只得用力握了握阿麦手臂，低声说道：“别瞎琢磨了，身上有伤，先好好歇着吧。”

阿麦转头看向唐绍义，问道：“年迈，若是我也对你说过假话，你怨不怨我？”

唐绍义稍一思量，认真答道：“阿麦，你我二人出汉堡赴豫州，闯乌兰战泰兴，几历生死，是共过磨难的弟兄，嘴上说些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你还叫我年迈，我便会一直当你是我的兄弟。”

阿麦心中一时百味掺杂，眼中忍不住地发潮，忙掩饰地转过头朝向床内。唐绍义望见她眼角有一闪而过的泪光，下意识地伸手去拭，可还不及触到阿麦面颊却猛地反映了过来，忙将手从半路收了回来，脸上却已是窘得火烫。

阿麦心中一突，马上岑寂下来，想了一想转转头来问唐绍义道：“年迈，你是否已刻意脱离江北军？”

唐绍义眼帘微垂，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庞大神色，却仍是颔首答道：“我已是想了多日，不如爽快脱离的好。”

阿麦想了一想，正色说道：“年迈既然决议脱离，那就不如尽早脱离。”她见唐绍义眼中神色幻化，又解释道：“我已获得确切消息，云西战事吃紧，朝中为了制止腹背受敌，很快便要与鞑子签订和约，除东部的冀州、山东之外，整个江北之地都要划给鞑子，我军不日便要渡江南下。”

唐绍义对议和效果虽已早有准备，可认真听到这个效果照旧气得浓眉倒竖，一拳猛砸在床边，恨声说道：“朝中这样做明确就是饮鸩止渴！”

阿麦心思转了一转，说道：“和约一旦签订，朝中为预防我军叛变一定会对军中将领多加压制，年迈以后若是要走，怕是也不容易走脱了，不如趁现在和议未定早些离去的好。”

唐绍义垂目默然沉静了片晌，抬眼看向阿麦，问道：“你呢？真要随军南渡？”

阿麦浅浅苦笑，注视着唐绍义的眼睛，坦诚道：“我因尚有未了之事，所以必须留在军中，至于其中详情我暂不能说，年迈，我不想再与你说假话。”

唐绍义眼光微凝，说道：“我明确，我不问即是。”

阿麦强坐起身来，又默默看了唐绍义片晌，这才说道：“年迈，这次划分不知何时再聚，我照旧那句话，只望年迈与我都好好在世！”

唐绍义脸上终露出些笑意来，一字一顿地答道：“好！我们，我们一定都在世！”

两人对望片晌，相视而笑。唐绍义笑过，却又正色说道：“阿麦，你既叫我年迈，年迈便有几句话要交接你，你智慧灵透，又有天分，只要机缘恰当，扬名只是早晚的事情。大丈夫立世本就该求个立功立业，可是却不能为了功名枉顾恩义，置家国黎民于掉臂。”

阿麦低头默然沉静不语，唐绍义只怕阿麦心中漠不关心，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现今鞑子侵占我江北大片河山，云西叛军又是步步迫近，黎民莫说家财，就连性命也是朝不保夕。阿麦，你我皆是南夏人，怙恃兄妹也是南夏人，护我南夏黎民即是护你我怙恃兄妹……阿麦！你可听到了？”

唐绍义说到后面，语气愈加严厉起来。阿麦抬头，冲唐绍义笑笑，答道：“我听到了。”

唐绍义见她答得轻慢，面色更是沉了下来，语气颇重地说道：“阿麦，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你手下有千百将士，你一个轻慢就会将置他们于死地！这些人都是我南夏的大好男儿，是每家中的父兄子弟，他们追随着你，不是为了成就你的小我私家功名，而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护得他们家中妻儿老小的周全！他们既将性命交与你手，你就要对得起他们的生死，如若这点都做不到！你也不要来掌什么军！”

阿麦未曾想到唐绍义会突然如此声色俱厉，有些惊惶地看向他，呐呐叫道：“年迈……”

见阿麦如此反映，唐绍义方察觉自己话说得太重了些，不觉有些尴尬，颇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默然沉静了片晌这才轻轻地叹了口吻，低声道：“阿麦，年迈不是傻子，你的心思，年迈也能猜到几分，年迈不拦你，只要你是忠君爱国护我黎民，年迈宁愿……”话说到一半，唐绍义却是说不下去了，过了片晌才又接道：“可是，年迈绝不能容你拿着千万人的性命去逞己之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