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六碗面，两封信（1/2）

漫长的夜，清冷的月。

宁州人习惯了酒绿灯红的夜生活，在主要的休闲场所里，譬如kv，酒吧，茶室，依旧人声鼎沸。

可正如一句民谚所讲，“蜘蛛结网，久雨必晴”，总有些地方是个破例。

这是古城区东北角的一个不毛之地，没有酒绿灯红，只有安宁祥和，人们早已酣睡，只有夏虫扰梦。

一条泥泞满途青苔遍生的窄巷里，居然尚有一盏昏灯未灭，给这片漆黑的土地，带来一丝灼烁。

那盏已经被烟火熏黄了的风灯，挑在一个简陋的布棚下，照亮了一个小小的面摊，七张歪斜的桌椅。

五个青年小伙聚在一起，预计刚刚上完夜班，来吃点宵夜，整几瓶老青岛，将豁拳当做最大的消遣。

面摊老板是一对年岁并不大的伉俪，男的掌勺，女的管钱，鹿车共挽，相得益彰，家和万事兴。

可今晚，他们的脸上却挂起了少有的愁容苦闷，夜深乍寒，这么一条幽僻的小巷，尚有谁会来惠顾？

柳暗花明。

就在这时候，窄巷里居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居然有个黑衣人纵然含血喷人，也找上门来了。

他的头发梳理整齐，可面色蜡黄，在昏灯下看来似乎得病已久，现在应该躺在床上盖着锦被吃药的。

老板娘虽然已经有了三十多岁，可风姿犹存，不化妆也是明艳感人，身材还苗条得很，一眼便知没有生育过，臀部依旧像个少女一般绷得挺紧，让人顷刻间发生出掉臂一切也要侵犯的来，这也是那几个年轻小伙肯舍弃外头食肆的诱惑，专门来捧场的最大原因，尤其是她头上别着的那朵大红花，鲜艳如血，在黑漆黑傲然绽放，绚烂而诡异，配合着她妖狐般的脸容，简直让人浴血喷张。

现在，见到有客临门，老板娘自然乐开了花，露出很感人的媚态，迎上去道：“吃点啥？”

“有啥吃啥。”黑衣人也不考究，随意挑了一张离面台最远的桌子，大马金刀往上一坐，很有威风凛凛。

“好嘞，您稍等。”老板娘喜上眉梢，摇曳着绰约风姿，走回去面台，压着兴奋劲道，“老公，打卤面、阳春面、伊府面、刀削面、担担面、清汤牛肉面各自上一碗，炒、煎、炸、烩、卤、拌随你便，最要紧的是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老板神情木讷，提着炒勺茫然不知所措，问道：“那客人就一小我私家，能吃的了这么何等？”

“骂你死心眼，还真没错，撞墙了都不晓得转弯。客人付托了，我们有啥他吃啥，我适才说的那几样，咱这是不是都有？咱给他上，完全是照章服务，到哪都不理亏。对于这样模棱两可的客人，咱不宰，宰谁？”老板娘低声道，语气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生气。

老板想了百转千回，终于弄透，露出一个傻笑，夸道：“照旧咱妻子手段高，我这就煮。”

不半刻，六种面条就摆满了一桌子，热气腾腾，黑衣人抬头瞧了眼喜行于色的老板娘，一声不吭，也不拿起箸筒里的竹筷子，来个狼吞虎咽，甚至连放在大腿上的两只手都懒得动，叫这几样面似乎只为了摆景，视线又转向了巷口，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人泛起。显然，这个位置并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而挑选的，看似掉以轻心，实在大有文章，这里既处于最易被忽略的角落，又可以视察小巷的最新动态。

岂非还会有什么人来么？

简直。

有一个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正踽踽行来，法式缓慢，像正走进森罗宝殿一样审慎，衣着鲜明，质料手工剪裁都很是好，颜色配合得也让人以为很舒服，手里头提着一个价值不菲的鸟笼，内里养着一只羽毛华美的画眉，眉长而清，无杂毛，不停线，在笼内跳跃端庄，不甚畏人，似乎并不知道主人要带自己去哪，小眼睛好奇四处张望。

老板娘堆满媚笑，刚迎上来想问他吃点什么，却被冷冷拒于门外，一脸的尴尬。,

中年人逐步环视了一圈，笑笑，径直走到了黑衣人的那一桌坐下，逐步把鸟笼子放在地上。

老板娘在不远处张望，这人似乎做什么工具，都市比别人慢半拍，也许骨子里头就是个慢性子。

令她更纳闷的是，这两个大男子就像一对风化了的木偶，扑面而坐，却不吃工具，也不攀谈，气氛相当诡异，另一桌的几个青年小伙面面相觑，肆意妄为的豁拳收敛不少，只顾闷头喝酒，笃志吃面，但食而不知其味，伊始的盛情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昏暗无光的小巷又走来一小我私家，年岁挺大，是个小老头，骨瘦如柴，筚路蓝缕的，像个农民。

可他的走路姿势却颇有些上将之风，高视阔步，脚上还穿着一双外貌破了好几个洞的解放鞋。

老板娘虽然心里对他嗤之以鼻，但照旧能够一视同仁，泛起标志性媚笑，问道：“吃点啥？”

“有啥？”小老头用一根小尾指掏着耳朵，那脸色神情，基础就不是一个淳朴农民该有的奸诈。

“咱这有一块一碗的，五块一碗的，尚有十块一碗的。”老板娘简明简要地说完，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悄悄审察着这个有趣却贫穷的小老头，瞧他谁人寒酸样，指不定是从哪个山脚旮旯的小村子跑进城打工挣钱来的，一身旧式的绿色工装服套在他瘦削的身上，显得不正经。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小老头挠挠头，稀疏的头发有些发白，不外幸好只是局部现象。

“没有。”老板娘收回有些不敬的视线，笑得很妩媚，即即是年岁再大，也会意潮汹涌的。

“你见过磕长头的人吗？他们的脸和手都很脏，可是心灵却很清洁。”小老头说了一句深刻的话。

老板娘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作了一个浅浅的呼吸调整，又笑着问道：“你铁定饿了，吃点啥？”

小老头也不说话，啪，从裤兜里掏出了十块钱，递给她。

老板娘眉飞眼笑，搓着手里的十块钱，痴痴笑道：“您真有眼光，咱这十块钱的面最鲜味了。”

小老头却对她的招牌式的笑容视若无物，扬扬手道：“别空话，给我上十碗一块钱的。”

一盆冷水，当头浇在了老板娘身上。

小老头却漠然处之，迈步就走向了已经摆着六碗面的那桌，三人成虎，可还没坐下，就突生变故！

原本行动缓慢如蜗牛的中年人像变了小我私家似的，冷光一闪，一把三尺长的尖刃就从他的衣袖中毒蛇般刺出，直指小老头的心窝，原来是一把锐利的青锋剑，比毒蛇的獠牙还要恐怖百倍，手腕一抖，冷光更厉，剑尖已经快刺到了小老头的心口上了，那只画眉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噤若寒蝉，躲在一个角落，连羽毛都哆嗦了。

而扑面的黑衣人无动于衷，平安无事坐在那完全像是个局外人，期待着看小老头的鲜血横溅。

惋惜，他没能明确到这一幕，却骇然瞧见了半根断刃，深深嵌入了木桌，用九牛二虎之力才气扳动，中年人拿着另外半截目瞪口呆，脸部肌肉微微抽搐起来，而小老头却施施然地放下两根刚刚拿起、碰过剑锋的竹筷子，坐在了两人的中间，那抹笑容很懒散，像是个还没睡醒的懒汉打了一个哈欠。

石破天惊。

黑衣人良久才气平复心情，可眼里的冷气再也无法藏匿，有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悲壮气氛，一直放在大腿的双手索性骤然出击，但只是举到了半空，就没法再动了。这一次，并不是小老头捣的鬼，而是谁人头上别着一朵大红花、笑容也艳如红花的老板娘。

老板娘突然泛起，用一双柔软的手臂，蛇一般缠住了他的脖子，俯下身子，将两片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酥软如麻，轻轻说道：“现在你不能动他，他也是我特地找来的人，而且是个很有用的人，等到这件事办完，随便你怎么对他都行，横竖他也跑不了的。”,

黑衣人这才放下荆轲刺秦的心志，但照旧有些不愉悦，斩钉截铁道：“广陵散人在，我就走。”

她媚态依旧，说话的声音和态度都像是情人的耳语，软语轻柔：“你跑不了，我也跑不了的。”

黑衣人皱了皱眉，突然转身将老板娘整个抱入怀中，恣行无忌，简直就似乎把老板看成个死人一样。

而老板居然真的就像个死人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低头收拾着面台上杂七杂八的工具。

那几个青年小伙早就吓懵了，没见过现实中还能发生这样千奇百怪的事情，直到这时才想起逃命。

惋惜，他们的落荒而逃照旧晚了，因为面摊老板正拿着一把削面的刀向他们走过来，还带着微笑。

五条鲜活生命，宛若深秋落红，一瞬间就红绡香断了。

这会儿时光，小老头已经将桌上的六碗面消灭清洁，惬意地抹了抹嘴，叹道：“真满足啊。”

“广陵散人要是喜欢，我还可以叫我老公给您煮。”老板娘柔声道，任由黑衣人对她上下其手。

“不吃了，饭吃八分饱，没病活到老；饭后留一口，活到九十九。”小老头摇摇手，打了个饱嗝。

“真会养生。”老板娘赞许道，却被黑衣人触摸到了桃花禁地，禁不住付托了一声，撩人心扉。

“别铺张时间了，给了一百万，又大老远请我们来，到底要干啥？”小老头滋润地剔了剔牙。

老板娘一下子抓住还想继续深入的那只魔爪，一酡颜晕徐徐消散，轻声道：“我要你们杀小我私家。”

小老头照旧显得懒洋洋，翘着二郎腿，弹掉牙签，揉了揉眼睛，漠不关心道：“谁？”

老板娘挣脱了黑衣人箍得很紧的怀抱，站起身来，神秘一笑，轻声说出那两个字：“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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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正坐在邮电小区的秋千上，抬头三十度，遥望着那一轮孤苦的明月，眼神清洁空灵。

月色下，他又哼起了那首不知名的小调，那首苍凉如西风古道的小调，有种满目疮痍的沧桑感。

旁边的许子衿则一直拿着一支白玫瑰，不时凑到鼻尖处，嗅一嗅花香，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仙子姿态，但脸上那抹笑容从未旁落，由公交车上延续至今，清丽无伦，那意境，像极了夕阳下一位古装长发女子于枫树旁铮铮弹起琵琶的妙不行言，脚尖稍一蹬地，秋千便悠悠荡起，连同一头青丝，在夜风中轻舞飞扬。

“丫头，你已经笑了一个多小时了，能不能消停会？”萧云无语道，这死丫头的心情还真好到无以复加的田地了，一路走来，见谁都微笑，惹得几个流里流气的农民工不行救药地盯着她背影，馋涎理想，但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庞，足以让他们自惭形秽。

“你管我？”许子衿柔声道，连声音都带上了笑意，纤指拨开几根被风吹散在脸侧的秀发。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虽然她夷易近人，绝没有高屋建瓴的女神架子，但笑，从来都是一种极珍稀缺乏的奢侈品，尤其对于异性，没有交浅言深半句多的冷淡孤苦，就算是幸运之神眷顾的，遑论笑靥如花了，但今天与众差异，她一反常态，不仅笑，而且一连很长时间，有种至死方休的态势。

“一朵白玫瑰而已，又不是什么弥足珍贵的稀罕玩意，值得么？”萧云下意识摸摸鼻子。

“虽然值得，它是无价之宝。”许子衿幸福笑道，充实享受着现在如芙蓉出水般美妙的心情。

萧云琢磨不透女性心理，这比任何哲学问题，都要高深棘手，他那点才疏识浅的男女知识，在这位大智近妖大巧若拙的女人眼前，马上苍白，再怎样活灵活用，都算雕虫小技，最终只能贻笑大方，所以爽性放任自流，不敢多加干预干与，想了想，问道：“高考效果要出了吧？”

“差不多，十天之后。”许子衿闭起眼睛，随着秋千的升降，上下升沉，任由夜风轻抚面颊。,

“紧张不？”萧云忐忑试探着问道，这可以说是华国孩子成年之后的第一道关卡，举足轻重。

“紧张。”许子衿绝不讳言，却笑得更欢，明眸皓齿得晃人眼球。

“这么谦虚？不像你的作风。”萧云有些讶异，这丫头平时总是眼高过界，怎么突然转了死性？

“你说要是我得了状元之后，那些媒体疯狂追逐我，该怎么办？”许子衿抬头望向夜空，笑问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