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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人生如景,月台如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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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火车站,月台。

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是开始也是竣事,是欢聚也是离散,是出发也是归宿。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能搜集如此的人流量,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能拥有如此离合悲欢。

从清晨到白昼,从黄昏到晚上,从黑夜到黎明,数不清的脚印带着差异土壤踩在其上。

来往复去,急遽忙忙,风风火火,忙忙碌碌,却没有一双脚步会在这里驻足停留。

一个年轻人正蹲在一根大柱子下,微微眯起双眼,兴致盎然地鉴赏着形形色色的人潮。

他蹲在那里良久了,在买完三张去往兰州的火车票之后,他就一直在那里。

他一有空闲,就喜欢蹲在这里看生疏的面目,因为很真实,没有带着虚情冒充的面具。

这些过客拖箱拎包,或从他方来,或以后处去,有走下火车的一刹那眺望着站外的高楼大厦,露出对未来前程充满憧憬的微笑;也有登上火车的一瞬间注视着车外蓝天白云,流下对这块多情热土极为不舍的泪水。

也许正是由于这些真情流露,所以这个年轻人才喜欢月台,喜欢走在月台上的人。

他的身后悄悄站着一个妆扮休闲的女人,一顶质朴的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容貌,尚有副算不得轻盈的黑框眼镜,掩饰了稍显妩媚的眼神,宽松厚实的白色衬衫也有意无意地掩藏住她身材的妖怪曲线。

纵然如此,每个慌忙途经的游客照旧禁不住下意识向这个女人投去几眼,想一探究竟。

尚有些刚到宁州扛着蛇皮袋的淳朴农民笑得乐开了花,乍以为自己见到了哪个不愿露真颜的大明星,在近距离时只敢偷偷瞥几眼,等走远了就停下来,有些心虚地远远注视着,眼神简朴到甚至不夹杂嫉妒。

惋惜,这个女人只是一味低着头,默默看着脚下,未曾与任何人有过视线交集。

不知过了多久,她望了眼兴致未减半分的年轻人,轻声道:“萧云,我们走吧。”

萧云轻轻一笑,轻声道:“你不是说我去哪就跟到哪吗?怎么,这么快就厌烦了?”

那女人咬咬娇唇,轻声道:“我才没有。”

萧云始终没有抬头看她,轻声道:“如果心烦意乱受不了,就先走吧。”

她坚定摇摇头,轻声道:“我等你。”

萧云颇有深意道:“这种汗迹熏天的地方,本就不适合你,强留无益。”

她像听了句很可笑的话,露出淡淡笑意,没有反驳,竟又重复了句:“我等你。”

萧云没有往下接话,见到停在月台的火车上有个两三岁的小孩子正透过窗户笑眯眯地向他挥手,他微笑地向谁人小孩子做了个鬼脸,逗得那小孩哈哈一乐,在他妈妈的怀抱里手舞足蹈的,两只小手像乐队指挥家一样四处挥舞。

女人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场景,如风拂落花般娴静,不知在想着什么,嘴角轻轻上扬。

火车鸣笛,徐徐踏上征途。

谁人可爱的小孩子也随着火车消失在了酷寒铁轨的止境,萧云的视线也停留在那。

那女人似乎不忍打扰他现在的静谧,陪着他凝望了良久,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抬眸张望。

这个年轻人默然沉静的时候总是喜欢皱着双眉,似乎有许多事情让他思索,让他牵挂。

她突然想起了巴尔扎克的一句话:一个能思想的人,才真是一个气力无边的人。

又过了些久,她轻启朱唇道:“萧云,能问你个问题吗?”

萧云收回视线,轻声道:“可以。”

她轻声问道:“我们在这干什么?”

萧云轻声道:“看风物。”

她眉毛轻挑,别有风姿,疑惑道:“这有什么风物可看?”

萧云轻声道:“那只是你没用心注意而已,用心看,这里随处是风物。”

她四处望了望,发现除了人,照旧人,哪有什么风物,问道:“我怎么照旧看不见?”

萧云指了指马不停蹄的众生,轻声道:“天底下最美的风物,不是此外,而是人。”

她惊诧,这是她头一次听到尚有将人比作风物的,问道:“为什么说人是风物?”

萧云嘴角那一弯弧度蕴藉而深沉,并没有回覆,反问了句:“你死过吗?”

她怔住了,不知该怎样回覆才好,因为这个问题原来就不建设,如果她死了,今天就不会站在这月台上看着这些流动的“风物”,这个问题就没有问的须要;如果她没死,这个问题就是一句空话,虽然也没有问的须要。但萧云偏偏就是问了这个让人绞尽脑汁的问题,语气中并没有什么居心惆怅沧桑骗取尤物同情的娇柔做作,反而是一种冷淡,像是看透一切之后的了无牵挂。

不知怎样回覆时,最好的回覆就是不回覆。

她选择默然。

萧云轻轻瞥着缘聚缘散的人群,微笑道:“我就死过,而且死过不只一回。”

语气清静得让人痛心,也许只有履历过死亡的人,才气在谈论到死亡时这么坦然吧。

她没有搭话,也无需搭话,有时候,悄悄聆听就是一种很好的搭话。

萧云微微眯起双眼,眼神瞬间变得难以读懂,像这个浮华的世界,轻声道:“只有死过的人,才会明确生命的难堪,才会发现世上最美的风物原来不是大自然的巧夺天工,也不是人类缔造出来的巧夺天工,而是人自己,是鲜活的生命。你不以为人类实在就是大自然的化身吗?大自然有南北半球各异,人类有男女有别,大自然有春夏秋冬四季,人类有喜怒哀乐四情,大自然有风霜雨露,人类有水尿血泪,大自然拥有的风物,在人类身上同样找获得对应点,甚至比大自然的更为精妙,更让人叹为观止。”

她听过不少男子为博她朱颜一笑而说出的颇为哗众取宠的惊人论点,通常,她都只是礼仪性地用微笑回应,一笑而过就竣事了,绝不会愚蠢呆子到会接上对方的话匣子,但今天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和这个年轻人在一起时无需戴着伪善面具,心扉容易敞开,她打破了通例,理性而淡然,轻声道:“我从来都以为,人只有妍媸善恶之分,今天你教了我一课,原来人照旧一道靓丽的风物。”

萧云嘴角微翘,轻声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崎岖各差异’,这句也可以用来形容人的。”

她轻轻一笑,如漫天飞花,轻声道:“你看得总是比别人透彻。”

萧云轻叹一声,轻声道:“惋惜,有些事,看得太清楚却容易太痛楚,太清醒往往纷歧定是件好事。”

她不知晓这年轻人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来,轻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萧云微笑道:“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你就当我无病呻吟好了。”

她若有所思所在颔首,转移话题,问道:“你平时也喜欢来这里看‘风物’?”

萧云轻声道:“嗯。”

她皱着黛眉,不解道:“为什么选择月台,就因为这里人多?”

萧云摇摇头,习惯性地抬头三十度仰望天空,望向很远的远方,母亲所在的偏向,轻声道:“因为我喜欢月台,它展延在任何一个城与城交接的所在,守在任何一个城镇的边缘,为憧憬远方的迁客提供第一个休憩的平台,为回抵家乡的游子捎来第一份宽慰的问候,在这里,离去的不是离去,心仍萦留于故土,归来的不是归来,是全新的一次旅程。”

肺腑之言?笑话,这只不外是他的聊以自慰而已。

这番话与其说是他讲给这个女人听,倒不如说是他在为自己的心灵开脱。

她静听着,沉思着,畅想着,视线一如既往地停留在了萧云这个普通但神秘的年轻人身上,将他的神情行动一览无余,细看时,他的风度优雅而从容,就像是个不求闻达的智者,也像是个已厌倦红尘、隐退林下的诗人,神情虽未免稍觉寥寂冷漠,但却绝没有露出令人不安的锋芒。

归结在一点,两个字,神秘。

如果硬要再加上两个字的话,有趣。

萧云简直是个有趣的人,许多人都市有这点感受。

火车站,候车室,月台,这些人头攒动的地方在她以往刻板的印象中都只是一片片杂乱无章的流动浮土,与小偷、骗子、黄牛、黑车这些执法上的污点名词联系挂钩,但在萧云口中讲述的月台,却让人浮想联翩,甚至可以与一些梦里水乡江南古镇媲美。

这个年轻人一直带给她震撼,没有停止过,从寸步不让地与公安局长的令郎针锋相对,到毫发无损地将酣然烂醉陶醉的她捡回家,到洞察人心地娓娓道出她的喜恶心态,到轻描淡写不着痕迹地识破她煮早餐讨好他的意图,再到现在侃侃而谈人生如景月台如画的缘由,这一切都让她以为新鲜有趣到无以复加,尤其令她以为匪夷所思的是,他面临自己时竟然可以这么泰然自若,有条不紊,不像其他男子那样毫无悬念地掉进自己迷倒众生的**窟,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个年轻人的性取向问题,或者他基础就是个性冷淡。

要知道,她从小到多数是在聚光灯下长大,无论到哪都市成为众人的焦点,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他们站在自己眼前从来不敢正视一眼,说话也马上变得支支吾吾,即即是那些所谓的情场老江湖或是城府深得恐怖的高官商贾在望见自己笑时,神魂颠倒的情况也屡见不鲜,却从未像这个年轻人这般熟视无睹。

她到现在还弄不清自己这般毫无怨言地随着他到底是什么原因,他的魅力使然?自己没有这么花痴幼稚,比他有魅力的男子她早已见责不怪了。那是因为什么呢?是不是他的神秘有趣深深吸引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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