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焕然冰释(2/2)
黄淳今儿个,穿着青红无领的蓝衫袍,外罩着镶边暗蝙蝠纹样的烟色褂子,对襟胸前以绦随意系着,斜插一支沾沾喜气的小红花儿,花儿摇头晃脑的随风轻抚之间,恁是可爱的紧。
他身后是含笑举杯的宁亲王,身前则是在迎宾榻上对面而坐的两位新人。
正在付延年看向黄淳的时候,黄淳抬了眼,正正和付延年的眼眸间流波婉转相对。
心中竟有些扑通扑通的跳。
黄淳向他微微颔首,又以目光示意,付延年意会,两人慢慢一同退出人群之外。
廊檐之下。日头有些微微的刺了眼,有些发白的样子。
黄淳并不多说什么,谈笑间,从胸前掏出一册奏折递给付延年。
那奏折竟是用付延年左手的笔记——也就是荆金水的笔体写出来的。
那是一本彻查了整个当日公主府爆炸火势幕后情形的奏折。
付延年将奏折捏在手中,一字字读下去,手中涔涔的出汗,想到秦清的枉死,更是心中焦煎如针毡,如火烧,彻心彻肺。
黄淳则在一边静静看他读完,看他那用力要将奏折捏碎一般的气力渐渐自我平息安然,方才将手轻轻放到付延年肩膀上拍拍,以示安慰。
“你是说,由我秘奏结果,这是为何?”付延年不解的问,“毕竟荆金水是睿亲王谋士的身份,睿亲王也牵涉其间,由荆金水奏明,合适么?”
“但你更是秦清的丈夫,不是么?而秦清,是这场多方心术较量中无辜的死者,更是你付延年的爱妻,秦义将军的女儿。
所以,由你来揭开这种种明争暗斗真正的伤害,你的痛苦是真实的。况且,如今,秦义将军也是唯一能越过长公主,向主上奏报实情的人。”黄淳说的很寻常。
只是听在付延年耳中,依旧有许多刺耳刺心的难过。
“岳父年事已高,幽幽年幼丧母,我纵然深恨这些,却不愿再牵涉卷入其间了,黄淳——”付延年抬起脸,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一丝迟郁的疲惫,眼睑缓缓垂下,一滴清泪竟顺着眼角落到脚边。
“那,好吧。”黄淳见状,也实是不便勉强,他递过帕子,又将那奏折塞到付延年袖筒中收好,“这个,你留着吧,于我,奏明与否,都只是心意罢了。所以如此费心力的彻查,也是王庚对秦清想尽的一番心思。”
“王庚?清儿?这怎么说?”付延年抬了头,接过帕子,疑惑再一次在他的眉间浮现。
黄淳俯下身子,忽然鞠了一躬,方又挺起身子,坐到廊檐下的栏杆边上,轻声道:“也是我自己的一番心意。那天你来找我谈孔立飞的事,我是有心激你,兼之想告诫你万事要靠自己促成的意思,才引了秦清来听,可我也是真半点不曾想到,秦清听完之后,竟没有直接暴打你一顿……”
“…你…”(╯□╰)付延年一脸懵比,心中大面积的阴影囧囧的散开。
“真心话,我也没想到正巧那天王庚在这里遇到了秦清,而他又忽然临时起意,想安慰秦清,于是,他竟带秦清一同去了瑶月公主和祝映鸿将军的府邸,因着那天,他们这些北溟老粱山一派武将子女在那里聚会…结果,哎,王庚和我,也是伤心…”黄淳的一番话,说的也是真诚。
付延年不由也侧坐到了廊檐下的曲栏边上,他的目光散开去,一圈圈的涟漪。
院内来喜宴的孩子们在前厅画风筝,扎线儿,放纸鸢,丝线沙沙的摩擦掌心,愉快的顺着指尖溜上蔚蓝的天,纸鸢在空中越飞越高,看住了人们的视线,引着人们的注目,一同融入那青冥浩荡之中的一片瓷蓝。
蓦的就让人不免想到李长吉的“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魏官辖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铅泪如铅水。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付延年将心神从那纸鸢上收回来,定定看在黄淳脸上,又看看规中绳墨,笔直不见尽头的中道,那通向外界的大门。
“你知道我会去的。”付延年的目光依然远远近近,却很是坚定的口吻。
他渐渐的把目光又看向黄淳,端详着他的面孔,忽的轻叹道“为什么,你总让我觉得,别人的命运,鹏城的神经,各方的归宿,稍一松弛,稍不小心,就会为你所用呢?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席话,说的黄淳略略有些尴尬。
付彧却说话间冒冒失失向这边跑过来,一脸的兴奋和不服气道:“快随我们来,我们遇到高手了。”
说着,不由分说拉了付延年衣袖就往前面跑,黄淳颔首笑着,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群众即视感,亦步亦趋的也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