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少年(1/2)
红布边缘十二位将士躬身半跪,一手撑地,一手举着红布,准备随时以最快的速度下压。
张真人握着拂尘,手上已经捏好了降魔诀的手势。
周羽双手拽着麻绳,两只手轮换着在手上绕了圈。
“开!”随着萧洵安一声令下,周羽后撤一步,往后拽了一下。所用力道远超这箱子的重量了,可箱盖纹丝不动。
青空白日,忽然浮来大团的乌云遮蔽天日,山风又起,落叶被吹卷起来,林中瞬间飞沙走石。伍老五怀里的麻袋再一次躁动起来,大黄疯狂吠鸣,伍老五手足无措。三四名将士上前,用枪杆死死将大黄卡在地上。
很明显,使得狐狸和大黄发狂的源头,就是这个匣子。
“不太妙。”黎川眯着眼睛避开风沙,保持准心对着那箱子。
周羽再次用力,脚下砂石已经磨出痕迹,两侧将士见势上前帮手。
“一二走!”三人合力,那箱盖终于颤抖着被掀开,大团黑气瞬间从箱子里蜂拥而出。
“盖!”不等张真人发令,十二名持红将士立刻下压。眼看乱窜的黑气要溜出边去,黎川一箭将离地只差一寸的红布边缘钉进土里。
张真人立刻念起咒语,红布灵光乍现。里头气流窜动,且有尖利嘶叫之声,像是冬夜受冻的狸猫的苦叫。
天色大暗,风动树摇。眼看红布之下动静渐弱,张真人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出来。那红布得了血的祭奠,红光大现。可这时布里压着的东西反而好似死而复生了一般,再一次涌动起来。
萧洵安实在忍不住,袖间手指捏决,红布忽然鼓了起来,像一个四面捏紧的饺子。
红布掸动,其下哀嚎之声更加惨绝。
“里面有火?”压红布的一位将士惊觉,但没有王令又不敢松手。
萧洵安厉声道,“压死红布,不可妄动。”
王令已下,没人敢动,红布里明亮的火焰疯狂舞动,却丝毫没有烧坏红布,亦没有烧伤他们。只是有些烫手灼脸的触感让他们别过头去,用背顶着。
整整烧了半个时辰,红布终于塌陷下去,再没了动静,连大黄也疲软地不再动弹。萧洵安仔细感知了一下,确定没有在红布下感受到刚才的邪念,于是下令开幕。
黎川走上前去拔下羽箭,红布缓缓掀开,与他们斗争半晌的黑气早没了踪迹。
铁匣大开,翻倒在地,一股腐臭气息冲人眼鼻。白花花的零碎撒了一地,竟是尸骸!
骨骼细小,杂乱,已不成型,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尸骸,却清楚看到三颗手心大小的颅骨。
张真人捂着胸口,被人搀到近前。只看了一眼,大叹道:“作孽啊!”
黎川也看到了这东西,愣了一瞬,“是……人?”
“是。”萧洵安答道,思源城瘟疫时,他抱着一颗颅骨研究了数日,对人的颅骨再熟悉不过。
“可是,怎么这么小?”黎川用羽箭箭头拨了一下脚下的一块细小的骨头。
萧洵安深吸了一口气,道,“像是婴孩。”
这时,萧滢滢走了进来,“怎么围的场?”
众人目光都聚集过去,只见萧滢滢身后两名士兵架着蒋善跨过断墙。
原来,趁方才所有人都在关注铁匣之斗时,他竟偷偷溜走了。
“看来老丈伤得不重,这么大的热闹不看跑什么?”萧洵安目光回到尸骸上,对蒋善说道。
“小的怕鬼,见到这箱里有鬼怪怕得很,不是要逃走,就是离远些。”
萧洵安顾不上管他,只是走过去翻看铁匣。里头还有些尸体腐烂时浸透腐坏了大半的布料。他用剑尖把东西挑出来,仔细看了看。道:“叫个军医上来。传信响铃沟,搜查所有铁匠。”
可等军医上来,怕是还需要些时候,萧洵安又问:“我记得有个先前干过仵作的,他是不是来了?”
周羽喊了一嗓子,“季翔!”
“到!”一个青年从庙外跑进来。
萧洵安指了指一地的零碎,“把这些都拼起来需要多久?”
青年挠挠头,“我一人恐怕很慢,但是队里头还有个家里开义庄的,我俩共同上手应当快些。”
“义庄?”周羽不解问道。
“他跟我讲过,有些人摔烂了,被野兽撕烂了什么的,都需要拼回去。”
“行,叫来吧!”
“吴忌!”
一声吆喝叫了帮手,两人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将尸骨挑选出来放在铺好的红布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骨骼终于拼好。季翔来报,“王爷,据尸骨所见,的确是三个婴孩。”
“她独居了两三年,竟然怀了身孕。
查了许久,没查到是哪个泼皮王八蛋干的。
等生产的时候才晓得,她怀的根本不是我们村里人的孩子。
而是……
而是,山中妖怪的崽子啊!
我去看的时候,她满屋的血迹,骚臭得要命,床上被褥里窝着三个崽子,每一个都只有巴掌大点,满身满脸的毛。我就是看了一眼,杨二娘当时就像个护崽的母兽一样向我发怒,我当时吓坏了,就跑回来了。
就是当天晚上,有人看到有黑影进到她家,带走了孩子。”
蒋善的讲述浮现在黎川的脑海里。她在萧洵安耳边悄声说:“杨二娘的孩子也是三个。”
萧洵安走到拼好的尸骸边上仔细观察了片刻,问季翔,“可与正常婴孩有不同之处?”
“没有,就是先天不足,躯体很小。其余来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孩子。”
“蒋善的儿媳可醒了?”萧洵安问。
盼睇浮肿着一张脸,用头绳稍微系了头发,正了正仪态从破庙里走出来。可一见到摆在院子中间的三具尸骨立刻脚下一软,跌倒过去。
“杨二娘生的孩子,你可见过?”
盼睇受了惊吓,面对王爷问话,却又不得不答,用袖子挡在脸侧,隔开摆放尸骨的方向,说:“见过,妾身还给孩子做了儿衣,襁褓。谁知道她一下生了三个。”
“可曾见过?”萧洵安将从铁匣里挑出来的几片早已看不清原本样貌的布放到盼睇面前。
盼睇还没看,已经干呕起来。
萧洵安也没催,只是耐心地等她。
终于,她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又赶紧闭上眼睛,猛咽了一口涎水,又睁开眼去看。一片残布上的纹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忽然就不怕了,一把抓起了那布条,“是……是!这是我绣的平安的安!我为了绣的快些,安下面那个‘女’字就绣了一个圈,像个‘又’字。”
“这三个孩子真如他们所说,形如狸猫?”
“我当时见到,就是觉得孩子小了点,胎毛重了些。二娘怀的时候吃不到一顿饱饭,又是三胞胎,孩子小些也是正常,胎毛也没有他们说得那般可怕。只是后来传言孩子被山鬼抱走了,他们便传得格外难听起来。”
答案不言而喻,这三具尸骸正是杨二娘的三个孩子。而且这些孩子并不是他们传言的什么妖怪之子,就是正儿八经的人。
可是他们为何会被装进铁匣,埋在钟下呢?
到了今夜,还会不会有邪气影响到山中的兽类?
这都是迄今为止的未解之谜。
最终,他们定下方案,萧洵安与张真人,伍老五和大黄,以及百来人留在破庙守到夜晚再看大黄的反应。黎川与萧滢滢带兵回响铃沟调查铁匣婴孩之事。
数千王军浩浩下山,带着逃走的盼睇,三具婴孩尸骨,还有那个铁匣子。
响铃沟铁匠相关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整个沟里,只有一户人家打铁。那就是蒋大郎家,据说蒋家世代出铁匠。故而蒋家在沟里是人人都要巴结的,毕竟从镰刀到锄头,从菜刀到铁锅,都要指着他们家打。
因为沟里的需求有限,蒋家每一代只教一个铁匠,为其余的族人打造捕猎工具。他们做的出最精良的捕猎工具,故而他们家打猎也收获颇丰。
蒋善就是他们那一代的铁匠,他儿子蒋光宗还没完全继承,人就走了。蒋耀祖实在是不成器烂泥扶不上墙,连把镰刀都打不好。蒋光宗和蒋耀祖都没有后,蒋善只得从其他叔伯支里头,挑了孙子辈儿的蒋大郎。
蒋大郎也不负众望,两年就学成了。这才算是把铁匠传承了下去。
杨二娘产子当年,也恰好是蒋大郎完全接手铁匠铺子的同年。
“哐”铁匣被放在了他们昨日围聚的高台上。村里人又都跑出来围观。
“这是个啥?”
“大铁箱子嘛,是个啥!”
黎川与萧滢滢并排坐着,实在是有些累坏了。因萧滢滢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悉知,故而审问的任务只能黎川来。
黎川揉着眉心问道:“蒋大郎,这箱子可是你打的?”
蒋大郎只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是。”
“这么确定?”
“小人从没打过铁箱,所以这铁箱一定不是我打的。”蒋大郎毫不心虚地答道,“况且这箱子做工粗糙,我的手艺做不出这样的东西。”
“手艺不行……难道是蒋耀祖?”黎川心想,又问蒋大郎:“蒋耀祖可有这个手艺?”
“他不行,他打不出这个环子,四叶莲的花样也刻不出。”他说着指了指箱子上的锁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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