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蓄意蹭饭(1/2)
洛雁说:“看来流亡也挺好玩的,有这么好玩的地方我都想去了,就是吃的差了点儿,你们每天就吃窝头白菜汤,从来也不换换样?”
张工说:“好像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年纪轻的关系,怎么窝头和白菜汤吃进去,就可以变成身体需要的各种成份了呢?
“就像羊一样,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草怎么就会变成奶了呢?草怎么就会变成骨肉皮毛了呢?可见,窝头是好东西,要不现在怎么提倡吃粗粮呢?
“白菜也是好东西,为什么说百菜不如白菜呢?说明这两样东西里面会有各种各样的营养成份,足以维持生命的需要。”
洛雁说:“不行,还是太单一了,尤其是你们十几岁的时候,肯定对身体发育有影响,只不过你们没感觉到就是了。一定是黄皮寡瘦的,营养不良。
“你在北平还有亲戚呢,你姥姥、你四姨、你三舅、还有在针厂里当掌柜的大表哥,难道他们都不管管你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东西;夫妻尚且如此,何谈亲戚?现在不就是大难临头的时候吗,谁管谁呀?
“其实这些家我还是都去过,出于礼节的需要,到亲戚家探望探望,也是应该的。
“先是到我三舅家,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到吃饭的时候了,留我吃饭。我想,三舅是我母亲的亲弟弟,我母亲是那么和蔼慈祥,她弟弟能错了吗?推让了两句便坐下了。
“我发现当我夹肉的时候,三舅母拿眼睛剜我,我便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三舅、三舅母慢慢吃。
虽然三舅再三劝说,我还是礼貌地推辞了。看来亲戚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如果我大包小包地带来礼物,情况就又不一样了,可是我哪儿有钱哪?
“我姥姥家我也去过一回,四姨不在家,说是到燕京大学听课去了。因为不在饭点儿上,姥姥领我到街上,买了些零食,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我吃。也不敢问我在学生会里吃得如何,住得如何。万一在外边不满意,要求回来住,可麻烦了。
“我看见姥姥屋里原来堆到顶棚的面粉,只剩下半截了,北平打仗的消息还一点儿没有。拖上一年,不打死,也得饿死。到时候恐怕找口苞米面吃的地方都没有了,倒不是她可怜我,而是我可怜她了。
“其实,她叫我回去我都不回去,我现在过得多痛快,爱怎么玩怎么玩,没人管没人问,多么自由、快活。
“看来,人吃什么、穿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由’。
—·—
“不过有一处还是满好玩的,那就是我大表哥的针厂。那天,赶上梅兰芳走了,金少山也歇了,戏也不好看了。我就和花姐一起去我大表哥的针厂里玩。
“我和花姐一起看工人做针,这才知道原来做一根针就有这么复杂:
“先在院子里,把从废品站买来的废旧钢丝绳破开,破成一根一根的;然后夹住钢丝的一头,另一头用卷扬机拉,拉至变形为止,松开来便成了一根根笔直的钢丝;
“再用电剪床剪成一截一截,约两寸来长的短钢丝,这就是做针用的毛坯。
“把毛坯端到厂房里,厂房里有一张大工作台,工作台两旁装了八台很精巧的小机器,围坐了七八个工人。
“第一个工人用小车床把钢丝的前半截车细;
“第二个工人用小铣床,在细的一段上铣出一根长槽,翻个面再铣一根短槽,这就是将来走线的地方;
“第三个人用小冲床在短槽上冲出一个孔,这就是将来穿线的地方;
“第四个人两手同时捏住十根针,在一台小砂轮上磨出针尖来;
“第五个人在平面磨床上把粗的一端磨出一个平面来,将来装到缝纫机上,要靠这个平面来夹紧;
“第六个人用压床在针杆上压出字来,包括商标、型号、规格等;
“第七个人把制好的针装进一个个小铁盒里,放进烘炉里烧红,再倒进油中冷却,这叫淬火;淬过火的钢针就会内柔外刚,宁折不弯;
“淬过火的针是蓝黑色的,不好看,于是再倒进一个大滚桶里,装进石子和碗碴子,用电机带动着滚动,直到把钢针磨得像不锈钢一样,锃明瓦亮为止。
“把磨好的针,倒在包装台上,由两位姑娘进行包装;她们把缝纫针,十二根一组、十二根一组,包上一层油纸,一层锡纸和一层黑纸,再贴上商标,装合、装箱,就可以出厂了。
“一根小小的缝纫机针,要经过这么多道工序,可见工业生产有多么地不容易。
“他们的动作之快,就像比赛一样,双手翻飞、使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花姐看得入了神,她说,她也想上去试一试。
“我说,你别试了,你根本就赶不上趟。你一上去,非乱了套不可;再说,你一伸出手,那么小,那么细,非漏了馅儿不可。就这样我还发现,有几位师傅老盯着你瞅呢。
“到吃饭时间了,我们和工人们一起吃。也没什么好的,就是土豆、茄子、豆角之类的家常菜,吃起来怎么就那么香呢?可见我们离开这些普通的饭食已经很久了。
“尤其是他们的窝头,和我们的窝头大不一样,又软、又面、又香,原来人家的窝头是小米面加豆面做的。不像我们吃的窝头,是存了几年的陈苞米,又硬、又粗,拉嗓子。同样是窝头,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晚饭以后,工厂歇工,大表哥和二掌柜的,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西装革履地从经理室走出来,冲我喊道:‘天翼,还有你那个同学叫什么?’
“我瞎编了个名字,说:‘叫花奎。’
“这名字好,花奎。走,我领你们到前门逛逛!”
“我看了眼花姐,花姐点点头,她只有答应,未必还敢一个人回去?
“于是在针厂门口喊了三辆洋车,大表哥一辆,二掌柜一辆,我和花姐一辆。
“从未坐过洋车,车夫把车把一抬,还吓了一跳,生怕从车后翻出去。
“你别说,别看要打仗了,前门大街的夜晚还是多么热闹,自行车和洋车像流水似的。汽车不多,有轨电车根本就走不动,原来在解放前夕,北平就已经是个自行车王国了。
“出了前门不远,拐入一条巷子,灯红柳绿的,和其它地方不一样。花姐警觉地说:‘这是什么地方?’走进去了才发现是窑子街,每个门口都站着几个,穿着各式各样旗袍的窑姐,在招揽生意。
“花姐说:‘不对,怎么走到这种地方来了,这怕是‘八大胡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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