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大海母亲(1/2)
“星期天早上,丁伟到‘寄宿宿舍’来找我,背来了一个背篓,里边装了半篓劈柴,旁边还插了两个橡胶的东西和一些杂物。我问他,你背些柴火干啥?他说,你别管了,路上跟你说,你吃早饭了没有?我说吃了。他说,那就走吧,今天是十点钟的潮,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听说如此,我马上抢过他的背篓。他说,你背不动。我说,从今天开始,背不动也得背。
“潮水是随着月亮涨退的,阴历初一、十五长大潮,是月亮对海水引力最大的日子。一天两潮,早潮十点,晚潮就是晚上十点,每天的时间都不一样,赶海的人都会算。我们家很少赶海,家务活儿都干不完,哪有时间赶海?所以虽然住在海滨城市,却对赶海的事儿一窍不通;因此,游泳也不行,就那五百米还是体育课上,在游泳池里学的。
“我们坐上二路电车,到底下车,好像是‘老虎滩’吧。丁伟抢过背篓一路朝山上走。我说,我来背。他说,等你背到了,潮水也长满了,捞个屁!
“赶海,要等海水退尽了,露出几里地的海滩,人们才能到平时没怎么动过的滩涂上,捞取更多的海物。只有个别的,年轻力壮、水性又好、又懂行的人,才能去边远的山沟,无人问津的礁石间,捞取更加珍贵的海物,比如:海参、鲍鱼和罕见的贝类、螺类等。
“我们走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转过了四个山坳,来到一个小海湾,这个海湾平时是长满水的,只有退大潮时,才能露出下面的沙滩。丁伟在前面引路,走下山崖,翻过礁石,来到沙滩,把背篓里的东西倒出来。除了一捆柴之外,还有两个汽车内胎,一个汽管子,一瓶煤油,还有一个大饭盒,里面可能装的是干粮。
“丁伟吩咐我,你先打气。我就连忙把内胎铺开,夹上汽管子,拼命地打。丁伟说,悠着点儿,别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两个轮胎,够你打的。丁伟把柴火架成一个锥形,又理出两根绳子来,栓在两个轮胎上,又把汽管子接过去,给另外的一只轮胎打气。看他做这一切很熟练、很麻利,可是我已经累得不行了。
“丁伟靠一副稚嫩的肩膀,扛起一家五口人的生活,好像是驾轻就熟的一般;他背着沉重的背篓,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世界上还有什么事儿能难倒他呢!他不但在报纸上排在我前面,在生活中也排在我的前面。
“丁伟说,你在近处,不要走远了,你游泳不行。小心海流子,表面看去很平静,海底下的海流子力量很大,把你抽倒了,撞到礁石上能撞死你!他特意夸大其词,是要我引起注意。他又说,要穿鞋下去,小心海蜊子皮割破脚!我都一一答应,说起来都是同龄人,可我总像是在他庇护下的小弟弟。
“丁伟拖着一个充了气的轮胎,向远处的礁石游去,再三地叮嘱我不要远走,说我今天是实习,捞不捞到东西无所谓,绝对不能出事儿。
“我按照丁伟的嘱咐,在靠岸边不远,一房子深的地方潜水。一房子深相当于游泳池的深水区,还是有把握的,我能潜水一分钟,一分钟能干好多事呢,只是水太冷,现在是九月份,已经过了立秋,按老百姓的话,立秋以后是不能下水的,下水以后容易打摆子。立秋以后我游过,那是在游泳池里,谁知道海里的水怎么这么凉呢,冷得人上下牙齿嗑个不停。
“主要是北冰洋有一股寒流,经过日本海流进了黄海、渤海,所以才会这么冷,也正是这种冷暖交汇的地方,十分适合海参的繁衍生殖,所以辽东湾的海参才长得硕大肥美,是有名的‘辽东刺参’。为了我的解放,为了我的脱离苦海,丁伟都能冒着严寒,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怎么能叫苦呢?
“我在海底瞪大眼睛,四处搜索,终于发现了,是海参,在沙面上蠕动,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海参,我看见的都是干海参,最大有自来水笔那么长,这家伙有两枝自来水笔那么长。丁伟说,像这么长的海参一只就可以卖五块钱,五块钱就是我一个月的伙食费,没想到幸福会来得这么快,这个月的饭钱有了。
“我像一个叫花子发现了金元宝,喉咙都哽咽了,心在嘣嘣地跳。要沉着、要冷静、要小心。我不敢用手划水,只能用脚轻轻地夹水,我像一只航母一样,慢慢地靠近猎物,估计距离够了,我伸手一抓,只抓住半截,等我另一只手去接时,怎么那么滑呢。我三把两把没按住,海参滑脱了,搅起一阵沙雾,等到沙雾散去,地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我迅速地一蹬,露出了水面,趴在胶皮轮胎上使劲地喘气。
“这口气憋得太久了,足足有一分多钟,等我喘过气来,心里一阵懊悔。到手的猎物,竟然叫它跑了,你说我还有什么用!气得我直敲轮胎,敲得轮胎‘邦邦’地响。敲轮胎也无济于事,只有暗下决心,今天非得捞上来一只不可,于是吸足了气,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好运再也没有到来,只摸了几个扇贝和螃蟹,我想这个也别丢掉,省得中饭都要吃人家的。
“开始涨潮了,海水越来越高。丁伟拖着一只轮胎,鱼一样游了回来,对我喊,快来,快来。我也跟着他跑上岸来。他把那瓶煤油泼到柴上,划了根火柴丢进去,‘轰’地声,大火烧起来了。我把背篓里的大衣扔给他一件,我一件,两个人披着大衣,围住火堆,一会儿身上就干了、热了、不抖了。于是我们穿上衣服。他把大饭盒里的窝头倒出来,倒上一瓶水,把饭盒坐在炭火上,把我抓来的那些海物倒进饭盒里,等着水开。
“我向丁伟讲述了已经摸到的大海参是怎么跑的。丁伟听了‘哈哈’大笑说,你以为摸海参那么容易,要是真那样,世上就没穷人了。他把他的网袋拎出来说,哪,一共十二只,够你一年的伙食费了。
“那你怎么办?”我说。
“下礼拜摸的归我。”他说。
“那我怎么还你呢?”
“还我呀,明年再说吧。今年是不行了,马上要立冬了,捞不了几回了。立了冬我也不捞了,受不了,刺骨地疼,不能为了钱把命搭上。”
“那我也不能欠你一年的账啊!”
“别说了行吧,像个娘们儿。回去加紧锻炼身体,洗冷水澡,争取明年六月下海,没有两千米的耐力,别想干这行!
“回去的路上,没有话说,我自顾低着头想心事,总觉得过意不去。
“丁伟说,哎,怎么啦,垂头丧气的,脱离苦海了,还高兴不起来?几个钱算什么,就算我们家多了口子人,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我想明年多攒几个钱,买一套潜水服,二手的,弄两个气瓶,再冷的天也不怕,里头穿上棉袄就是了,要摸多久摸多久,直到气瓶用光。你就给我当当助手,做做后勤就行。
“丁伟十八岁那年考上了海军,现在是东海舰队的一个大尉舰长,我们一直在通信。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张工,别那么瞧不起自己。像你这样,能发明创造的工程师,什么都敢干的工程师,多才多艺、文武不挡的工程师,能有几个。只是现在的政策不行,限制了你的手脚,你现在是带着手铐、脚镣在跳舞,别看你叫张天翼,张开翅膀也没用。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马上就会给你松绑,只是春风还没吹到凤凰山。
洛雁说:“你没听说,重庆先富起来的八个万元户,都是卖卤肉的、刮黄鳝的。有句顺口溜说,造那个什么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你看解放生产力的力量有多大。如果把你解放出来,一千亿、一万亿的财富都能创造出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一个金点子能够翻天覆地。您是个帅才,现在拿你当兵用,浪费了人才,这才是最大的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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