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热爱你:孪生姐妹误入风尘 自救?自赎?第17部分阅读(1/1)
底也是为你好。冷红顿了顿对不起。 冷紫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没关系么? 毛巾里的水被她的手一点一点绞出来,滴在地上,象下雨。 现在,我必须承认,其实,我早已经不必为生存而做,也不必为金钱而做,更不是为什么未来而做了。我之所以不想马上改变,仅仅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对我来说,这种生存方式和别的生存方式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如果一定要说不同,那就是我对它的行业规范更熟悉,对它的操作更有把握,对它的利润也还满意。至于人们所说的那些侮辱和伤害,早就成了我每天的茶水,我的肠胃已经不会为这些东西去轻易发炎了。我知道以许多人的道德标准来说,我是在堕落,但是,我懒得离开。——最起码是现在。也许,你说得很对,我已经被腐蚀了,没有什么激|情和信心去创造什么新的生活了。而且,我也总是觉得,新生活需要的似乎并不仅仅是这些。新生活需要的太多了。那些东西,我都没有。  
第三十二章(4)
当然,到了一定时候,我会离开这一行的。我会找个地方做个小生意,或者,什么也不做。能平平安安地活到死,就是我的福气了。我心目中最好的生活,也就是这样。 她看着冷紫你知道么?张朝晖曾说我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现在我才知道他的诊断是多么正确。而且我觉得我得的病还是一种癌症。我真的是这么一个得了癌症的人。而你不是。她疼爱地笑了笑所以,我祝福你。 冷紫的泪水涌出来。你没有!你没有!她叫道。 冷红转过脸。她不敢看冷紫此刻的神情。 你只是误诊。冷紫说。她呜咽得象个孩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抛下人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这样和你分开。我求求你,姐姐,别再固执了。你有得救的理由,也有得救的希望。因为,你知道自己的错。你觉得你没有的东西,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你。就象我们两个,你怎么能够认为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们从来就是在一个世界里的,从来就是。 冷红的泪水也流 下来。她看着床头的墙,墙上挂着一张很清雅的风景画白色的窗户外是一大片起伏的草地,更远的地方是松林幽暗的群山,最远的山上可以看见清晰的积雪。 冷紫的声音仿佛是沿着雪水淌过来现在,你站在这一端,总以为另一端离你非常远,非常远。可是你知道么?其实,它离你非常近,非常近。近得甚至只需要你打一个转身。 冷红擦干泪水,笑了。 你知道么?你是个非常诗意的人。她为冷紫擦着泪水真的有打个转身那么简单么? 冷紫沉默着。 小紫,你知道,我不是没有抗争过,也不是没有奋斗过。现在,我真的是不想重复过去的抗争和奋斗了。我没有心劲儿了。我不想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你说我自甘下贱也好,毫无廉耻也好,我都认了。不是迫不得已,我就不想再去选择了。顺其自然吧。我不想再去面对又一轮的磨难和痛苦了。你知道么?命运和生活也是一对孪生姊妹。碰到了这样的命运,我就相信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只要你选择你另外的生活,你就会碰到另外的命运。 你以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热情和被选择的资格么?冷红说的语气中开始泛上一两丝儿不耐烦,——这样的谈话让她觉得十分累我真的和你不同。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们走的路不同而耿耿于怀。天下的兄弟姊妹里志不同的多着呢。你以为我们是别人中的例外么?冷红站起来我该走了。 姐。冷紫看着冷红的脸,眼睛象钉子一样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么? 我想,是的。冷红拿起包其实,你今天说得真的非常好。可我一向不喜欢按照别人的理论去生活。你就让我由着自己往下走吧。我已经习惯这样了。她把包挎在身前今后,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不过,等我有病了,或者是没钱了,可得互相通个气儿。不是有句话么?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 姐。冷紫凝视着冷红,视线渐渐地有些模糊。冷红的面容渐渐变成了一片正在扩张的沙漠。 冷红默立片刻,拉开了门。  
第三十三章(1)
现在流行的是“水晶妆”。这种妆讲究的其实就是如何用粉底上妆。 在上粉底之前,先涂上一层日霜,这样可以保护皮肤,并且能够提高粉底的附着力,使粉底涂抹得更加均匀。然后用小刷子沾一点儿遮盖霜涂在眼睑上,用无名指轻轻涂抹,直至完全掩盖住黑眼圈,在鼻翼两侧也涂上一点与掩饰黑头和暗影,最后全盘检查一遍脸部,把那些零零星星的褐斑,粉刺留下的疤痕以及皮肤下迸出的血管等瑕疵统统遮盖住,这才算完成了化妆前的准备工作。下一步就是上粉底。涂粉底的手劲儿是轻柔细腻的。要充分使用中指和无名指的前两个指节,大面积平滑地涂抹。通常那种蘸一点儿粉底细细地涂反而会造成深浅不均或涂得过厚。大致区域是三个左颊、右颊和额头。在涂抹脸颊的时候,又有三个重点眼睛、鼻子和嘴唇。要先由眼梢向外开始拉抹粉底,一边拍打一边涂抹,以连贯性的动作将粉底抹到不能再抹远的程度。接着由面颊中心向鼻子方向涂抹。到鼻子边上时,要用弹琴般的手法向鼻子下方抹,这样可以使粉底最大程度地不留痕迹。涂抹到嘴唇周围的时候,唇角是需要分外注意的,要抹得既与整个脸部风格协调统一水||乳|交融,又要突出唇型的优美和利落。有很多女人注意不到这一点。额头的涂抹相对来说比较简单。沾一些粉底涂在额头正中,然后向发际、鬓角和眉的方向呈放射状涂抹,涂好之后再向鼻梁轻轻地过渡性地抹一下,起到呼应和统一的作用就可以了。这一切结束之后,把鼻翼周围、眼角、眼皮和嘴角这些细小而重要的部位再用指肚轻轻地抚压一遍就基本上大功告成了。最后,用海绵拍一遍脸部,使粉底和皮肤充分融合。要是有的地方没有掌握好,粉底涂得太厚的话,就用湿海绵将多余的粉底吸去,再用干海绵拍打。拍打完毕之后,整个脸部就好象穿上了一件新衣。 这件新衣,几乎是看不出针脚的。冷红坐在镜子前,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脸,她几乎都有点儿不认识自己了。《化妆经典》不愧是经典的行业杂志,上面介绍的方法运用起来效果就是不一样。这一段时间,冷红一直照这种方法来化妆,开始时她要用上一个小时,现在做完这一切,她只需要十五分钟。 镜子里的那张脸呈现出近乎完美的白嫩。可是冷红知道,只要一上床这种白嫩就会荡然无存。这种脸只能看,它禁不住男人的亲吻。毕竟是老了。真的是老了。不过那时候这已经不重要了。就象一道菜,无论味道多差,只要它的样子能勾起人的食欲,并且让人吃上一口,那么这个做菜人就算是成功了。因为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人称赞她的手艺,而是为了一口之后随之而来的菜价。——当然,菜价的丰收其实也从另一个角度充分证明了她的手艺。她觉得。每当包里多出一叠钞票的时候,她都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也因此,她下一次的化妆会进行得更加精心。如果说冷紫的美容术是爱情,她的美容术就是金钱。金钱不仅给她生活的保证,也给她一种精神上的成就感。虽然除了圈里的人,这种成就感既无处诉说,也不会被承认。但她还是觉得这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安慰了。那一次和冷紫谈过话之后,冷紫再也没有来找过也。她觉得轻松极了。她忽然明白其实,最可怕的并不是一个人的低,而是她认识不到这种低,或者说认识到了也不敢承认。这样人就会显得很虚。因为她不知道别人会怎样把自己打倒。而只要承认了,就没什么可怕了。自己对着自己揣一脚的时候,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磊落和踏实。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想。有不少的钱,也有不少的男人。既简单又好玩儿,既新鲜又刺激。这就是她的生活。没什么好想的。想有什么用?她对自己说。 她又端详了端详自己,走出小屋。到“水晶宫”的时候,客人已经很多了。 凤凰,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马上就有男人过来和她搭话。 是么?她嫣然一笑。她对这个男人似乎有一点印象,却又觉得十分模糊。和她打过交道的男人毕竟太多了。不过她来到“水晶宫”之后没有见过他。她猜想他可能是她在“美雅”时的老客户。 你妹妹呢?男人又问。他紧挨着冷红在沙发上坐下来。 果然是“美雅”的老客户。冷红想。在“水晶宫”几乎没有人知道冷紫。 冷红笑了笑。她轻轻地触摸了一下男人的手指。她知道自己这些小动作做得很到位今天怎么有空出来潇洒? 想你了呗。男人说你妹妹呢? 我有妹妹么?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男人说我今天可是备了厚礼来的。 是么?冷红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男人的口袋她洗手了。往后这一行里,就没她这一个人了。 那她现在在哪儿? 问这个干什么?还想去找她么?冷红挑了挑眉,她觉得自己今天的眉型修得很漂亮我们俩一个样儿。要是想她就多看看我。 你们是一个皮儿,馅儿不一样。男人说她还在星苑么? 冷红点点头。 你能把她约出来么?我可是诚心拜佛的。男人说两千,行么? 冷红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如果冷紫还做着,她们就应当是这个价。“团结就是力量”,对她们来说,这句话同样适用。 可是,冷紫已经不做了。她不能勉强她。而且,从现状来看,谁也勉强不了冷紫。 多少钱也不行。冷红说她真的洗手了。 见一见可以么? 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换个地方也行。只要她肯来。 你这是何苦呢?放着有情有意的不看,想的却是那些没指望的。冷红不耐烦起来她不会再见你们这些人的。 我只是觉得可惜。男人说她可是个好姑娘。 我不是个好姑娘么?冷红端着下巴,嗔怨地说。她必须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在斑驳的灯光下,她的脸象一种名叫“天堂玫瑰”的冰淇淋。 男人笑了笑,凝视着她的脸,仿佛被她迷住了。 出去喝杯茶,好么?片刻之后,他说。 他带她来到一辆灰色的桑塔纳前,男人为冷红打开车门,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冷红注意到这辆车很新。 是你的车么? 你看呢? 我看是。 那就是。 刚买的? 你真聪明。 他们坐进了车里。 我们去哪儿?男人问。 听你的。冷红笑道你没听说过夫唱妇随这个词么?  
第三十三章(2)
我只听说过谋杀亲夫。男人也笑道。 你可真会开玩笑。冷红把手搭在男人的腰上我就喜欢这么有情趣的人。 去你那儿行么?男人点了一支烟。 那可不行。我那儿不方便。冷红说。她从不带男人上她的住处。倒不是怕什么影响不好——她的存单全在床下的鞋盒子里。 男人没说话,启动了车。冷红闭上了眼睛。现在,她一坐上车就想闭眼睛。这座城市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风景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有效地诱引她的视觉。更多的时候,她喜欢让街上混彩的灯光无声地罩着她的眼睑,这样会有一种做梦似的晕眩的快感。 到了。男人说。 冷红睁开眼睛,发现男人的车居然停在她租的房子所在的巷子口。 你在这儿有房子么?她诧异地问。 你不是有么? 冷红的身体一凛,坐直了身体。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你以为你很会保密么?男人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你。 这儿不行,我说过。冷红说。她觉得心中的火一下子点了起来。 我觉得行。男人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手枪很小,可是十分精致,使人想到现在越来越漂亮的那些新型手机。 这么大了还玩玩具么?冷红道。她笑起来其实你何必拿着这个,我不怕,倒是你身上的那个手枪,我才怕呢。 男人没有说话,拿过一本厚书,用枪口对准。一声低沉的闷响之后,一个带着焦味儿的黑洞出现在冷红的面前。冷红的笑容象冷冻箱里的鱼,先镀上了一层阴阴的暗色,然后,很快僵硬下来。 她默默地把手放在车门把手上。 你走得了么?男人说。他的语气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徒劳。 大哥到底想干什么?想吓死妹妹么?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样,她也算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不能显得没有一点主意。她让最拿手的笑容以最生动的姿态浮现出来,笑道这个世道,大家都不容易,有话好商量,是不是?要是大哥手头紧,我手里有的全孝敬给大哥。要是大哥心里不痛快,想要我陪大哥开开心,咱们就找一家好酒店,开个房,大哥想让我陪多久我就陪多久,不敢让大哥破费一分,怎么样? 酒店里常有条子守着,不安全。我就相中你这个地儿了。男人说。 大哥这是看得起我,我知道。可我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小太乱了,房东也是个麻烦主。我有个小姐妹租有一套两居室,保证安全,我们找她借了地儿,行么?冷红把声音的柔度放到最好处,细细腻腻地说着。这个小姐妹就是上次让她咨询chu女膜手术的那个人,后来真的做了手术,不过没钓上什么大鱼。现在自己做“个体”,租了个房子,在街上勾上人后就领回去,再由另外两个小混混瓮中捉鳖,捉拿“j夫滛妇”,收入倒也不菲。他们曾经邀请过她,她总觉得不踏实,到底也没去。只要到了那里,就有帮忙的人了。 什么废话也别说了,今天我就定死到这儿了,懒得挪坡了。男人把玩着那把小小的手枪下车吧。 冷红沉默了。不时有行人从车外走过,可是没有人回头看看这辆车。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巷,平时就是白天也不常看到警察的踪迹,更不用说现在了。她从没有象现在一样渴望能够看到警察的身影。可她知道,自己的渴望有多么强烈,绝望就会有多么浓重。 她只有下车。 自从做了这一行,她觉得碰上的男人无非是三种,一种是喜欢她顺着的。一种是喜欢顺着她的,还有一种就是喜欢她顺着的同时也顺着她的。第一种男人是支配欲强的男人,多半在家里怕老婆或生活中很失意,在她身上可以寻求到成就感。第二种男人最会惜香怜玉,见了漂亮女人就魂不附体,只要她高兴他才会高兴。第三种讲究的是情调,明明是在嫖也非得想要享受到你侬我爱的感觉。这个男人看起来是第一种,可仔细寻思似乎又不太象。——为嫖一次就带把枪,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么?而且还把她的住处都摸得这么清楚。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不摸清楚,她一定不会把他带到这儿来。他要是不拿着这把枪在这儿唬着,她还真不怕他。她冷红好歹也混了这么多年,不是让吓大的。但是,他为什么要下这么大功夫呢?她冷红有必要让他下这么大功夫么?他图的究竟是什么?虽说江湖上的人各有秉性,不能捉摸,可是石块真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也得弄清楚是哪个山上的仙啊。 大哥能告诉我什么地方得罪您了么?她看着男人的脸色也好让我吃一堑长一智。 进屋再说。男人说你会知道的。 进了屋,男人把她推倒在床上。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冷红笑了笑,开始解扣子。zuo爱的时候男人最凶猛,也最脆弱。她知道在什么时候对他反击是最致命的。 别脱,还不到时候呢。男人说。 还等什么?冷红可以想象自己的笑象一朵盛开的桃花。而男人的眼睛却是一道道猛烈的雨水,在一瞬间就冲掉了她精心呈现的花瓣,让她的表情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岔。 等一个人。 谁? 男人没有回答。 大哥,冷红说,今天您这样可真让我糊涂了。现在你该告诉我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吧? 因为你是你。男人卡住冷红的脸所以你得罪我了。 冷红再次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该怎样和这个男人对话了。 你想死么?男人问。他盯着冷红,象盯着一个无力挣扎的猎物。冷红摇摇头。谁想死啊。 其实,也没什么。男人突然笑起来我就是想和你们玩一次。 我们? 是。你和你妹妹。他说我们以前玩过一次,挺好的,一直忘不了,就想和你们再玩一次。 冷红这才完全会意了他一直追问冷紫是否还在这个城市的目的。 我说过她不做了。她说。 所以我才这么生气。男人说我知道,要是让她知道做一次就能救你一命的话,她会做的。 你真会为了风流一场就犯个命案么?冷红说我不信。 那你可以试试。不过试的时候可就晚了。男人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还真喜欢这么干。有人为了一句闲话就能杀人,我是为了风流一场,也没什么过逾的。没听说么?j杀j杀,自古以来,j和杀都是相连的。我为了j怎么就不能杀呢?再说,我也不是命案一两宗的人了,现在怎么着都是活的赚头,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没什么区别,要的就是一个痛快。你要自找不痛快,我也没办法。  
第三十三章(3)
你不能这样! 我给你十分钟考虑时间。男人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放在床边的桌上。淡绿色的液晶屏面上显示出“中国移动”的字样,下面一跳一跳着时间,如同一个乐此不疲重复着一系列动作的孩子。 现在是九点四十分。计时开始了。男人说。 你不能这样! 男人把手枪顶在她的太阳|岤上。枪很凉,冷红觉得自己的头皮顿时涌起一层麻酥酥的痉挛。 你不能这样。她的声音低下来,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她又一次想起了方捷的好。“说不定将来你还会感谢我呢。”方捷曾经这么说过。是在,现在,她真的想感谢她了。如果还在“美雅”,她决不会碰上这种烂事儿。可是“如果”有什么用?“美雅”已经是历史了。这种打游击捡零活儿的状况决定了她必定会交交这些恶人。“常 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老祖宗的这些俗语讲得真对。算起来,同道的姐妹们多少都吃过这种亏被榨财的,被霸色的,被赖着白做的,做完之后还要“劳务费”的``````好象只要干这一行,这些事情就会是随之而来的附属品,甩都甩不掉。除了把这些凶神小心翼翼地请出门,还有什么法子? 可是打发这个男人需要冷紫。冷紫是不会来的。想让她来就只有骗她。骗她她会恨她一辈子。现在,她们好不容易把过去的事情画了一个句号,这一骗又会把恩怨重新纠缠在一起。但是,不让她来,自己就得死。 她不想死。 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十个数字安稳地躺在那里,仿佛是十个微型的石台。没有人能看出他们无辜的表情下覆盖着多深的陷阱。此刻,她必须得让自己的手指连带着自己的命运在上面跳跃,——还有冷紫的。如果,她要冷紫来的话。 她不想让冷紫来,可是她更不想死。冷紫说的没错,她们从来都没有象她想象的那样远离过。没有。此时的景况以一种无与伦比的真实让她明白了这一点。她们是孪生姊妹,只要这一点无法改变,随之而来的太多事情都无法改变。 冷紫来了,冷紫可能会有危险。 冷紫不来,她就一定会有危险。 冷紫来了,失去的不过是早就不存在的贞操。 冷紫不来,她失去的就会是永不再来的生命。 可能小于一定,贞操小于生命。她有理由让她来。——客观些说,她不过是让冷紫用过去的一段经验来解除自己目前的困境,如此而已。难道这真的是多么罪不容赦么? 那就让她来吧。尽管这饱含危险。可这危险除了冷紫,实在没有别人可以承担。她没有别的选择。劫持者坚决的指定和她最本质的依赖不谋而合地站在了一起,注定了她必须得让冷紫为自己冒一次险。——如果她还想继续活下去的话。 那就让冷紫来吧。既然她是她的妹妹。既然她是这么想活着。 时间到了。想好了么?男人问。 冷红沉默着。你真的决定让冷紫来么?她问自己。 给我个明白话。男人说。 冷红拿起了手机。你不要太欺负她。冷红说。说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多么可笑和虚伪。她已经决定让她来了,还让他怎么不欺负她? 请她出山这么难,我会好好疼她的。男人笑道。 冷红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老太太,应当是冷紫的房东。冷红在电话里清晰地听见她喊“小紫,小紫”,那声音是亲昵而慈祥的。冷紫一定和她处得很好。她听见了支呀的开门声,然后有脚步声轻捷地接近着电话, 喂? 是我,小紫。我有病了。你能来一趟么?冷红说得很慢,她不想让冷紫听出她的惊惶。她太了解冷紫的脾气了。如果她惊惶,到冷紫那里就会变成加倍的惊惶。 什么病?冷紫的声音还是惊惶了起来。 也没什么,就是肚子疼。冷红忽然涌起一阵流泪的冲动。 哪里疼? 不,不清楚。 张朝晖正好在我这儿,我们俩一起过去。 不,他不用来,你来就行。 那好,我马上过来。是平安东街芙蓉里九号么? 是。冷红说。这个地址她只对冷紫说过一次,没想到冷紫记得这么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冷紫,谁还会对她这么在意?可她却给这个最在意她的人带来了这么可怕的危险。 不!她对着电话喊。 冷紫已经挂断了电话。 男人把电话夺了过来,关掉,用毛巾塞住冷红的嘴,然后取出一根白色的塑料绳,把冷红的手和脚捆在床头和床尾上。绳子并不粗,但是很结实。做好这一切后,他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他要养精蓄锐,待会儿好好地和这两个表子算算帐。 今天的事情没有出乎他的掌握。作为一个表子,即使是被强迫着嫖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摸透了这一点,所以就从这里下手。当然,他也预想到了所有的危险。可是他不怕。怕还能混到今天么?尽管做了美容手术,他还是随时都准备着和警察遭遇。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不过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成就感,最起码在他这个行当里他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最高境界。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报了眼下这个仇,免得万一再被警察抓住之后失去机会。这样不但会给自己留下永远的遗憾,也会给江湖上的朋友留下永远的笑柄。  
第三十四章(1)
张朝晖默默地坐在冷紫的床上,盯着一枚小小的书签。这是一枚旧书签,木制的。上面写着两行字,“书香淡雅,心香绵长”。这是他多年给冷紫寄书的时候顺便夹在书里的,冷紫保留得很完整。 冷紫的脚步一点一点接近了小屋。他听出她的脚步声有点滞。 是冷红的电话么?他问。 冷紫点点头;她病了。 她一直在病着,从没有好过。张朝晖说。 她说她肚子疼,这是实病。我在电话里也听出她的声气不对。冷紫说我得去一趟。 表面上看是实病实际上是虚病。她的实病在这里,张朝晖指指胸口是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的。 冷紫沉默了片刻可我还是得去看看她。 我没说不让你去看。张朝晖拉过冷紫你当然得去。你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无论她在做什么,你都得去。我陪你一起去。 她说过不要你去。 她说不要我去我就不去了么?张朝晖说我是个医生。 你这个医生只有看我的病时才认。冷紫笑道。 所以我要跟着你去。我去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 你到现在还不放心我么?冷紫的脸色有些严峻起来。 傻瓜。张朝晖笑了天这么晚了,我是怕你回去的时候不安全。我在巷子口等你。要是她病得很重,我可以帮你叫辆车。如果你背不动她,我可以帮你扛一段。如果她病得不重,我可以把你送回来。如果她需要你陪她一晚上,你出来给我打个招呼,我走就是了。 冷紫笑起来。她穿上外套,发现头发有些乱了,便把它散开,重新梳拢着。 其实,稍微乱些也挺好看的。别有一种风味。张朝晖说我在大学里看过一部电影,就叫做《头发乱了》。 电影只是电影,我又不是演员。我只记得妈的话女人十分色,头脸占七分。冷紫边说着边往脑后缠着髻。这个外套领子很高,冷紫总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短,所以只要穿这件衣服,便会盘头,把脖子显得长一点。 你知道么?你脖子的曲线优雅得象一只天鹅。张朝晖说。 是么?冷紫笑道那你是什么? 我是癞蛤蟆。张朝晖作势扑上去,两人笑成一团。 两人相依偎着走出去坐车。等了许久,车也不来。他们便拐进路边的商店闲逛。张朝晖发现冷紫的眼神只盯着这些光彩流溢的丝缎被面。朱砂底金线的龙凤呈祥,秋香底青黑线的百子千孙,宝石蓝底银线的孔雀开屏,茄紫底粉黄线的鱼跃莲花,月光白底五色线的蝴蝶欢舞,豆沙绿底橙红线的芙蓉锦鸡,桃红底七彩线的鸳鸯戏水``````中国式的鲜艳热闹里,似乎又隐藏着些许的沉默和泪水。如同在喧嚣的集市上,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偶尔留出的片刻的空隙。又宛如大写意的山水画里,浓重的群岚之间,细细淌出的那一涓泉流。 真好看。冷紫赞叹。 喜欢么?张朝晖笑道等我们结婚的时候,统统买下来。 售货小姐在一边也笑了先生,有四十多种呢。只怕用不完。 用不完将来给儿子用。 瞎说!冷紫的脸红了婚还没结,哪来的儿子? 我不是说将来么?说一说将来我还是有权利的吧?张朝晖把嘴唇俯在冷紫耳边轻语你舍得放弃这种权利么? 冷紫笑着推开他。姹紫嫣红的图案如一园春景,让她微微地醉了。直到听见公共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她才猛地惊醒过来,和张朝晖狂奔出去。等到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站牌下时,汽车刚刚启动。两个人立在淡淡的烟尘中,相视而笑。 再等一班,还得十分钟。 你看多奇怪,专门等车还会错过。张朝晖说。 我们并不是专门等车。我们是被那些被面诱惑了。冷紫说。 着急么? 冷紫摇摇头不知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的心里总是格外踏实。 我也一样。张朝晖说。 不一样。 当然一样。 怎么会一样?冷紫说妈妈在世时常说一句话抬轿的不弯腰,不知道铡草的苦。铡草的不跑腿,不知道抬轿的累。尽管他们都是出苦力的。所以,我和你的踏实也不会一样。 那你说说,怎么不一样? 我也没想过。冷紫说可能是你的踏实的前提是我在你身边,我的踏实是只要你存在着。你的踏实是看见我,我的踏实是你在我心里住着。也就是说,我可能是你踏实的原因,而你对我而言,就是踏实本身。 张朝晖惊讶地看着冷紫。他没有想到冷紫会这么清晰地分析着他们。这些话想来似乎也不无道理。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爱没有你的爱好,没有你的爱宽容?他笑道。他觉得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分析彼此的爱似乎有些滑稽,可这种滑稽似乎也很正常。——这种分析不在两个相爱的人中间产生,难道还会在两个不爱的人中间产生么?那不是更滑稽么? 不。恰恰相反。我觉得你的爱比我的要好,要宽容。更重要的是,比我的健康。 健康?张朝晖盯着冷紫。你是说健康? 是的。冷紫微微垂下头也许你会觉得,爱情是两个人之间很互相的感觉和很平等的事情,我承认是这样。可是再相爱的人也是有分别的,何况,我们。她抬起头,看着张朝晖你知道,我们曾经的生活是多么不同`````` 我知道。可那已经过去了。它和我们现在是爱有什么关系?张朝晖打断她。他不喜欢她提起过去的事情,她的耻和他的痛。 当然有关系。因为它是我的经历。冷紫说它让我自卑,让我胆怯,让我充满恐惧感,让我即使是在最爱我的人面前也时常会有一种心理上的弱势。正因为你的爱是那么好,所以我是那么怕失去它。正因为我是那么怕失去它,所以我倾注了所有的依恋和寄托。正因为我倾注了所有的依恋和寄托,所以我就把绝对的主宰权交给了你,——尽管你并没有意识到。冷紫笑了笑你还记得手术签字单事件么?那天你去美雅找我,问我上顶楼干什么,我没有对你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是想去死。 张朝晖木在那里。 你对我的爱就是这样,得,可以让我生,失,可以让我死。可以让我向上飞,也可以让我往下落。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爱你太深的缘故。后来我发现,并不完全是这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病了。冷红曾经对我说过她患了绝症。其实,我也是。 张朝晖默默地看着冷紫。 我患的绝症就是你说过的那种再生障碍性贫血。冷紫说在指责冷红拯救冷红的过程中,其实我自己也已经失去了造血的功能,总是要依靠你的输血才能活下来。当然,这也证明了我得到的爱多么多,多么好,可同时也证明了我自己的贫弱和残缺,证明了我还没有学会真正懂得爱自己,没有学会在爱中独立。你曾经对我说过要学会爱自己,信任自己,对自己负责。这应当是我一生最宝贵的原则。这么多天来,我几乎天天都在想这几句话。起初,这几句话听起来是那么空洞,后来,我越来越感觉到了它的真实。我这才明白,无论多么好的道理,只要不去使用,就都是空洞的。我一直是个很会讲道理的人,却把许多道理都浪费掉了。就象现在那些整天嚷嚷补钙的人,一把一把地吃钙片,也只不过是让钙片在肚子里做了一个短期旅行。  
第三十四章(2)
张朝晖不由得笑了。多么聪明的比喻啊。道理不就是精神上的钙么? 不过,有一点我和冷红不同。她不怎么幸运,碰到的是我这么一个糟糕的庸医,而我却是一个幸运的病人,碰到了一个不错的医生。冷紫调皮地翘翘嘴角以前我总是赖着病床不起,巴望着你拯救我。现在,我知道我自己也应当主动配合,积极治疗,争取早日康复。这样才算对得起医生,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张朝晖把冷紫拥进怀里你知道么?你已经康复了。 是么? 你不相信医生的诊断? 不相信。冷紫说我得相信我自己。 你敢不相信我?你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两个人拌着嘴,上了刚进站的公共汽车。车上没有座位了,冷紫抓住了高高的扶手。 抱住我的腰。张朝晖说。 冷紫顺从地抱住张朝晖。她的手臂为张朝晖箍住一片温暖。 冷红木木地呆在床上,一起一伏的呼吸鼓动着她的胸脯,证明她还活着。是的。她还活着。她想活着。她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想活着。 相距几米的房东屋里,电视正轰轰烈烈地上演着伪造的悲欢离合。是谁在频繁地换着频道,“过儿,过儿``````”这是《神雕侠侣》,仙绝的小龙女在碧水潭下,杨过在红尘中两鬓斑白。“拉肚子,找好药,找药也得有诀窍,别看广告!”这是赵本山的广告。冷红每次看到这个广告就想笑。不过不是笑赵本山,而是觉得接下去说那一句“看什么”的群众演员当中有一个年轻人被突出出来的大头特写憨得可爱极了。“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这是豫剧《花木兰》,“下面向您推荐的这一款耳钉也很有特点``````”这是教育电视台的电视购物。“让我的爱陪伴你,直到永远``````”这是付笛声和任静的《知心爱人》,不知道是哪一家电视台在请他们做嘉宾。 窗外不时响起清脆的车铃声,有唱着歌的少年悠然而过。“你爱我吗,我是一个笨小孩,我的笨只是面对你,这一点你明不明白``````”多么清亮的歌声啊。她和冷紫也这样唱过,带着青春莫名的忧思和愁绪。还有虚弱的脚步声不时地掠过,她可以想象出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有妈妈领着孩子,讲着单纯的故事。“有一天,```````”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这么开始的。“有一天,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