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散(1/2)
一缕阳光洒在徐泽远的睡着的眼睑上,一阵聒噪的闹玲声,惊醒了做着美梦的徐泽远,他关了闹钟,摸着欲裂的头,看着天花板,心想:这是在哪儿?
下悬月和林近溪微翘的侧脸在徐泽远脑子里一晃而过,又梦到她。他望了望天花板上的方形吊灯,想起自己昨晚陪客户喝酒,回家烂醉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在酒桌上越来越驾轻就熟,如何快速的识别决策者,如何高效的拿到需求,如何出手得卢。本事见长,酒量也见长。
起来吧,我爸妈的火车快到站了。
几点了?他起身。
9点,你能快点吗?
恩,接到叔叔阿姨以后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看房子。
先回家,休息,中午去外面吃饭,下午看房。
奥。徐泽远边穿衣服边窥视女友孟晨,她是他的现实,她是他大学同学,相识十年,她传统、简单、理智,尽管她不爱笑,不爱说话,甚至冷冰冰的。可徐泽远实在没有一个不娶她的理由。
你说如果有一天咱们分开了,你会怎么样?他假装说得像个笑话。
孟晨脸都没抬一下,继续麻利的擦着地,
这种假定性推理有意义吗?......我爸妈说了,等房子订了就先去领证,婚礼不重要,把日子过重要。还有,我也快30了,得抓紧要孩子,你注意,我爸妈会给你施压。
恩,恩,没有意义。徐泽远头部的痛感神经蔓延到心藏,和孟晨在一起的时候,每每想到林近溪,便会心痛,痛的喘不上气。
我想好了,我们就要那个135平方米的户型,一步到位,三间卧室、一间书房,四个老人同时来也占得下。
恩。
贷款利率和首付款我重新核算了,首付少付一点,反正这两年贷款利率低,也不会有太大浮动,房价还会看涨,总之,我们处于平衡点,以后随市场波动,我们再调济,你的职业生涯还是一路向上的,你再继续努力吧。
奥。
孟晨是他们班上仅有的3个女生之一,也是最出色的那个,她代数学得很扎实,徐泽远那时醉心于用数学思维进行软件编程,时常和孟晨讨论算法。除此以外,徐泽远偶尔帮孟晨打热水,孟晨偶尔也会帮徐泽去食堂打饭。没有表白,没有心动,他们用算法、java、c++沟通,只不过后来孟晨专攻经济学,进了一家金融公司,乐天知命的做了一个文员,只求轻闲,反正徐泽远能干,她干脆把毕生所学都用到了家里,从此,他们连算法、java、c++也很少聊了。家里很安静,而且孟晨实在没什么做饭的天赋,自从她试着给徐泽远饹饼,被滚烫的热油烫伤了手腕,就合情合理的绝足厨房了,所以这个家即安静又冷清。
又一阵聒噪的玲音,孟晨把听筒放到耳边。
喂,叔叔,在,您稍等。
徐泽远接过电话,另一端传来父亲急切的口吻。
泽远,你爷爷病危,回来见最后一面。
徐泽远的大脑里像驶过一列高速穿越隧道轰鸣而过的列车,他不记得跟他父亲说了什么,怎么挂上的电话。而后又是和孟晨如何交待的。大概是孟晨独自去接父母,房子的事由她作主。徐泽远匆匆忙忙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赶回老家。自从林近溪轻轻在他心里烙下了相思印,他最欢快的事便是离开孟晨布下仙障的‘囚牢’,逃离孟晨生活里属于他的角色伴演。但是双重的负罪感却一刻没有停歇过。他用酒精麻痹自己,喝到人事不知,便也不知罪恶。
列车上,徐泽远望着窗外的景致,回忆着小时候和爷爷的一幕一幕,一幕一幕的被爷爷追着打,其实从他没被打疼过。
芦苇荡再也不是从前的芦苇荡了,淀子里的水浅的像几个死水洼,几支破旧的渔船在半干涸的淤泥滩上搁浅,经久的日晒雨林,让它们看上去不像船,倒像残骸,枯黄的芦苇稀疏寥落。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徐泽远终究迟了一步,祖屋的木门挂着白绫缎,进进出出披麻戴孝的族亲。徐泽远刚把右脚迈进门槛,二婶便把一套孝服塞进他怀里,爷爷横尸陵堂,父亲引着徐泽远到爷爷跟前,揭起爷爷脸上的白布,
看最后一眼吧。
一副睡熟的样子,只是面色发黄,像涂了一层蜡。徐泽远用右手勾起的食指,在爷爷脸上轻轻婆娑,凉的没有指望了。他亲历过五太爷爷的殡丧,见过七奶奶下葬,可从没有如此近的碰触过死亡,他意识到他身上流着的血和躺在几案上的老人是相同的,只是死的永远的死了,活的也终将会死去。酒桌上酒友最常说的话是——啥也不说了,一切全在酒里。那是化解曲迎奉承的无稽之谈。而面对血脉至亲的死别,才是真的是啥也别说了,一切全在血浓于水里。
当天夜里徐泽远莫名的发起了高烧,很早便沉沉的睡去。
红砖墙头上坐着身着白衫的老人,很慈祥但看不清脸,老人向徐泽远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徐泽远心里清楚,那是爷爷,他急切的向前走。老人又将另一支伸出,手里拿着一把钥匙要交给他。徐泽远注视着白衫,加快了脚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急,马上就要到了,却一个趔趄跌下了万丈悬崖。徐泽远的腿猛然抽动了一下,惊出一身冷汗,天亮了,他的一场高烧不药而愈。
徐家祖坟在西山南坡,送殡的人大多是族里的老人,叔伯这一辈的人不多,和徐泽远同辈的便更稀少了,镇子上的人很多迁到县里、市里、甚至其他的城市。徐泽远的父母在徐泽远很小的时候便搬去了县里、后来又搬去市里,三个叔叔也都因为读书、工作天各一方,爷爷很少走出这片淀子,既使儿子们常常回来探望,或是打算把老人接走尽孝。他也总是拒绝。这里的老人都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只要守好这片土地,徐氏的后代子孙们便会繁盛不衰。
入秋了,西山南坡的草高可过膝,晨雾早已散尽,爷爷安葬于此,送殡的人散去,留下徐泽远独自眺望山脚下的淀子,
爷爷,这还真块宝地,背山靠水。
山上隐约传来钟声,徐泽远遁声寻去。
西山由一座主峰和几座小峰堆叠而成,山上零散错落几处寺院,因为当地多信佛,香火得以延绵。沿着山路向西攀沿而上,没多久,苍翠掩映着一脊灰瓦飞檐,只是已无小路可寻。徐泽远,麻衣未退,涉草潜行,裤管上沾满了荆棘。圆型横开的古锁别在门环上,匾上三个字‘三净庵’。柴扉斑驳,徐泽远轻轻一推,门吱扭一声闪出半掌宽的缝隙,门内几间青灰瓦房,院内蒿草蓬生,枯叶凋零,满目萧瑟。钟鸣声再次响起,余音在山谷里回荡,徐泽远沿踏足小径一路往西向山顶攀爬,路越来越窄,一侧悬崖峭壁,山脊处一个险要的120度的回弯,徐泽远走的小心翼翼,峰回路转后,果然别有一翻天地。
方正的寺院院落静卧在主峰和侧峰间一块平坦的山坳,沿着侧峰山坡开垦了一片梯田,错落有致。徐泽远沿山路下行,此时的路比上山时的路更平坦、宽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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