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貔第5部分阅读(2/2)
“是呀,听说你留书出走,要去啥蠢事?”
她明明留书给爹娘和姐姐们清楚告知,她要去找貔貅,哪算做蠢事呀?
“三丫头,你又找耗呆扮貔貅啦?”终于,有人注意起云遥身后那头巨大的家伙,不过先前被她骗过一回,这次谁也不轻易上当,王老伯凑近去看,“不错不错,这次有精心打扮过,色泽下了工夫,不是拿黄泥随便抹抹,可是……你是怎么把耗呆包得这么大只?里头硬塞了多少雪绵毛?”他动手摸摸金貔的澄亮细毛,看到萤光金粉从细毛末端飘散出来时,不由啧啧称奇。
“王伯伯,他不是耗呆啦,他是貔貅,货真价实的神兽貔貅——”云遥才说完,就见王老伯拿根羊骨头到金貔鼻前嘴边逗弄,要它快快现出原形。
“耗呆,别玩了,给你吃骨头,叫三声汪汪汪。”耗呆最耐不住美食诱惑,呵呵呵。
“吼——”金貔扯开嗓,朝王老伯震天一吼!
这股威风咆哮吓到王老伯,他踉跄好几步之后,跌坐雪地中,一身老骨头险些摔断大半。
“金貔,你不要这样,你吓到老人家了啦!”云遥赶忙介入两人之间,阻止金貔挥舞爪子,将往老伯一掌给拍出城门外。
这一吼,谁还当他是无害可爱的小耗呆?!
几乎是立即,众人连退二十大步,在金貔与云遥周遭僵着不敢妄动。
“三、三姑娘……你你你你刚说它它它是……貔貅貔貅?真不是耗、耗呆?”发言的那位小伙子声音抖得不像话。
“这回没骗你们,我把貔貅求回来了!他是来帮我们荒城的!”为取信城民,她央求金貔变回人形,让众人眼见为凭。
金貔除了照办还能做什么呢?
又是一阵抽吸惊呼,紧接着变动咚咚咚咚几十人膝软跪下,此起彼落,抢着磕头——在眼见巨兽与金光融为一体,点点辉煌中,欣长人形身躯取代兽形,光芒迸散,原地站着金发飘飘,姿态高傲又似出尘仙人的极俊男人之际。
这股城里马蚤动,引来云汉雨夫妻及云霓、云霞两姐妹出城查看。
云汉雨看见云遥,喝地大吼,家法藤条在手上挥舞得咻咻作响,大步杀来。
“你这个丫头——太久没挨我揍,皮痒了是吧?!一个女孩子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不知道你娘和姐姐有多担心你?你惨了你!这回说啥我都不会轻饶你,谁求情也全都没有效——”他虎虎生威直逼而来,这回绝不像之前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那几次,被她泪光闪闪的眸子给闪得心软。
金貔挡在云遥身前,轻易把娇小的她完全藏于身后,他眯着一双蕴怒金眸,若是眼前这名杀气腾腾的中年壮汉胆敢再靠过来,他就打算出手反击——
“他是我爹!”云遥完全明了金貔的打算,赶在憾事发生之前开口阻止。
“他身上有杀气。”金貔咬牙低言,摆出抗敌防御。
“那种杀气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人用的,我自小到大应付得很习惯,你相信我。”云遥安抚这只完毕,从他身后闪出来,安抚另一只,她先跪再说“爹!我带神兽貔貅回来了,他答应为荒城招来财气,我们荒城有救了!”
“神兽貔貅?”云汉雨这才想起,刚刚城里卫兵匆匆来报,好像就是提到这回事,只不过他一见云遥就忘了东南西北。“在哪里呀?”
云遥身边只站着一个人,一个发色怪异的男人。
“不会就是他吧?”云汉雨皱眉,对于出现在爱女周遭的男性都抱持一丝敌意。
“爹你好聪明!他就是貔貅,名叫金貔,特地来帮助我们,我们荒城终于也能和西京一样,有神兽庇护!”云遥献宝似地将金貔介绍给家人,又朝神色似冰的金貔说道“金貔,这是我爹,我娘,我大姐云霓,我二姐云霞。”
第6章(2)
她一头热呼呼,另外两方人马的回应则是一片沉默,金貔是不屑开口,她的家人则是把金貔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回头,每一寸都仔仔细细打量。
云汉雨没看见金貔从兽形变化成丨人形的神景,所以不像此时五体投地的城民一样恭敬,他睨着金貔暗忖,那头金发是染了啥墨料的吧?长得是挺俊美,不过皮相好看又算啥?拿来偏偏女孩子家可以,想骗他这个大男人不可能。
“是真貔貅还是假貔貅?你是不是被骗了?外头很多坏人的,小宝贝,江湖术士也要耍几招戏法诓称自个儿是仙人。”云汉雨一把将女儿捞回身边,不让“外头的坏人”骗走,同时间,金貔出手,捉住云遥的右手腕,不许云汉雨从他身侧把她拉走。
双方对持,眼波间啪啪激荡着雷电交加。
“你抓我女儿做什么?!”云汉雨吼声轰隆隆。
“她是我的。”金貔冷冷淡淡,脱口而出的话,同样轰隆隆,比云汉雨更能震撼众人。
偏偏那句话是全天下所有亲爹的禁语,听在耳朵里形同千刀万剐!
“你说啥?!”云汉雨虎眸圆瞪,露牙咆哮。
“你们两个冷静下来!别吵起来!”受限的云遥一会儿左转劝爹爹,一会儿右转拜托金貔别与她爹起冲突,左右为难,左边右边两只都是固执的兽!
“夫君,别忘了待客之道,他是遥儿带回来的客人。”云夫人总算出声,以温婉似清泉的柔嗓,制伏左边那只鲁兽云汉雨,他不清不愿放开云遥的手,恨得牙痒痒,死瞪金貔大获全胜,把云遥拉回他身边的傲笑。
娘,谢谢你。云遥投以最最最感激的目光给云夫人。
“金貔公子,请先入城,喝杯暖茶吧。”云霓有其娘亲的容貌及圆融个性,未免爹亲在城民面前失态,便客气地邀请金貔进城,到时爹要吼要打要骂,也不至于变为城民眼中一个溺爱女儿的笨爹爹。
她与云霞同样好奇极了妹妹带回来的男人真是神兽吗?当时云遥信誓旦旦要带神兽貔貅归来,他们没全力阻止的理由是要让那个云遥自己去闯,然后醒悟那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天大难事,她才会死心……而今天,她带回一个气质出尘不俗的尔雅男子,指他是神兽貔貅,可他与众人想象中的神兽并不相同,至少,他与“兽”,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金貔被恭恭敬敬地请进城主府邸,安坐软垫椅间,小几上奉有热茶一杯,干|乳|片一碟。
“叫他证明他是貔貅呀,不然先把那张桌子变成纯金的好了。”变得成功他云汉雨就信他是神兽。
云汉雨小鼻子小眼睛,方才和他争抢女儿的老鼠冤仍记挂于心。
金貔瞧也不瞧他,环视云遥生长之地的兴趣,比和云汉雨斗气来得更大。
“爹,你刚没看见金貔的原形吗?好大一只耶。”云遥知道金貔不吃干|乳|片,径自取来,大快朵颐往嘴里塞。唔唔唔,又浓又香,这几天全以酸果子果腹,现在薄薄几块雪白干|乳|片,犹如炮凤烹龙的稀世珍宝。
“说不定是戏法。”云汉雨有听见城民们交头接耳,说得煞有其事,只是眼不见不为凭……他才哼完,教他咬牙切齿的俊秀美男哪里还在?被压垮的软垫椅上,坐卧着无比庞大的金毛兽,似虎似豹,身形却大上太多。
这下子,云汉雨别说是话吐不出来,连手里那杯茶都没能握牢,哐啷坠地,碎得乱七八糟。
云家其他女眷同样花容失色,往云汉雨身后躲,只有云遥,依然悠悠哉哉吃她的干|乳|片,顺便端起那杯奉给客人的热茶喝。
金貔朝云汉雨脸上喷气,两管强风刮得比暴风雪更激烈,露出唇的白牙,媲美象牙,不同之处在于象牙两根弯弯多可爱,他的牙,上下各一排,每颗又直又尖,要咬掉城里的梁柱恐怕跟咬断一条瓜一样容易!
“爹,你别怕,金貔不吃金银财宝以外的东西,他不会吃你的。”云遥趁间隙还跑进厨房端回一大盘烤羊肉啃。
“他他他他他……”云汉雨结巴,完全没被云遥那席话给安抚放松,貔貅不吃人,不代表貔貅不咬人,咬断脑袋再呸掉也不算“吃”呀!
“金貔——”云遥用她油腻腻的手,摇摇金貔。
金貔看她一眼,读出她眼里那抹“请别吓破我爹爹的胆,好吗?”的水灿央求,啐地撇头,同时恢复人形,长指一挥,碎裂四散的软垫椅腾空重组,啪啪几声便回复它解体前的原样,他优雅地坐下,仿佛方才任何事都没发生过。
云夫人惊魂未定,轻抚胸口顺气,她应该是家中除了老僧坐定的云遥之外,第二个从哑然中回神的人。
“真无法相信遥儿竟将神兽大人给请回荒城……我们太失礼了,请神兽大人见谅。”她福身,朝金貔行礼,云霓、云霞也随之屈膝。
金貔瞄其一眼,眸光转回云遥身上,道“你要我做些什么?快说。”他丝毫没有多留的欲望,这座城没有财味,对貔貅而言,便是荒地。
“我想,集合所有城民来看你,让大家知道神兽貔貅来了,貔貅愿意来,对大家就是一大鼓舞。”云遥偏头想想,问他“我们荒城真的没有半丝宝气吗?”
“没有。”金貔一点都不懂婉转。
“……你的法术不能帮忙吗?”
“不能。”貔貅咬财,而非生财,她找错神兽了。
“我们不要发大财,只希望辛勤工作的收获能让大家衣食无缺,这样……也没法子吗?”云遥无辜再问。
“离开这里,往南迁一百里。”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便是迁城。那儿土沃草丰,四季分明,不像荒城终年下雪,更蕴藏大量银矿,吻合她的要求。
“一百里……”云霓取出羊皮地形图,里头粗绘荒城周遭数个邻城乡镇,金貔所指之处,以红墨标记。“那里有个陈家村。”
好山好地好风水,自有人烟聚集,他们荒城再迁去,免不了遭人驱赶而引发争斗。
“你们人类不是只在意自身利益,别人住得好,便想去夺来,几千年来,战争、侵略,不全是如此?那处有人,以武力争抢过来就好。”金貔并不好战,仅是陈述他所知道的“人类”。
“金貔,我们不会做这种事,荒城内战过,刀棍互伤的混战,我们见多了,也怕了,我们不想侵略别人,更不想从别人身上抢夺东西,那是土匪的行径。”云遥朝金貔正色道,她脸上的坚决,同时出现在云家其余人身上。
“也就是说,你不希望离开这座没有一丝宝气的城,又想要得到财富?”金貔的眼神像是在质疑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蠢心愿。
“嗯。”云遥颔首。
他突然觉得,他小看了当时与她订下的交易。
她要的东西,对貔貅而言,并非唾手可得。
一个没有财脉的荒地,要让它致富……
金貔此生头一回睡在人类的炕上,炕由泥砖砌成,铺有被子,烧柴煮饭的热烟导入炕洞,煨地炕榻暖呼呼,他平躺其上,不知是睡惯自个儿的貔貅窝,抑或臂膀里空荡荡少掉某人的体温和呼吸相伴,一双金眸瞪大大,很难合上入眠。
他辗转反侧,反侧辗转,这样睡不对,那样睡也不对,终于忍无可忍,从炕上起身,拉开房门,踏着夜色而去,灵鼻嗅着已然熟悉的芬芳气味,毫不费力地找到云遥的闺房。
门上木闩,不敌金貔长指在门外一挑,滑动松开,两扇纸糊门扉恭迎神兽大人入内。
伏卧炕边的耗呆立刻醒来,犬目晶亮,朝登堂入室的男人低吠,然而犬的本能又知道,那男人,招惹不得,他的气势完全压制住它,它一边由喉间滚出闷闷沉吼,一边又不自觉地摇动狗尾讨好求和。
金貔瞪它一眼,它呜呜两声窝囊细呜,躲到桌下去颤抖,完全置炕上主人安危于不顾。
云遥真能睡,闺房都任人大举入侵,还没清醒,一副就算没他赔睡,她照常能拥抱好梦酣眠……这一点,金貔相当不满,原来为此失眠的人,只有他,他不悦地硬挤上炕,将她连人带被紧箍在怀里。
云遥总算是察觉不对劲,惺忪睁眼,对上金貔逼近面前的不满俊颜,她险些尖叫,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吵醒就睡在对门的大姐与二姐。
她小声问“你、你怎么在我房里?”她娘明明命人为贵客安排最大最好的客房,要让金貔住得舒适,他为何大炕不睡,跑到她的小房小炕上挤?
“我要睡这里。”金貔不答,却道出另一个教她哭笑不得的命令。
“被人发现不好啦……”孤男寡女的……虽然这对孤男寡女已经把能做的、不能做的,统统做光光,可让双亲撞见,她的狗腿被打断是小事,他这只神兽八成半夜就给轰出荒城去。
“有什么不好?我要这样睡。”金貔不懂她的顾忌,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喜欢抱她睡,谁都阻碍不了他。
云遥只能笑叹,坐直身,要跨过他下炕,他一把抓着她不放,她给他一抹无辜的微笑。“我去闩门。”才不会突然闯进了谁,惊爆两人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来。”金貔没让她裸足沾地,动动小术法,门扉掩上,木闩稳稳固定,但下一刻,木闩又扯动,门打开,桌下耗呆被腾空拎出去,关门,落闩。
“外头很冷,耗呆在这儿睡又不碍着你。”云遥失笑,看他一脸孩子气,与一直雪犬争宠的模样。
“我讨厌身边出现闲杂玩意儿。”
“我也是闲杂玩意儿。”云遥笑着提醒。她不想承认,有他躺在身边,比自己抱着被子还要更暖更舒服。
可爱的闲杂玩意儿,他想。
他窝在她肩上,寻找习惯的姿势躺,找到了,满足长叹。
那声轻叹,换来云遥的误解,以为他仍是烦恼着那时在大厅之事。
“金貔……你不要苦恼了。”他怀里的她,幽幽语调中带着笑意,突地如此对他说“我没有要你帮荒城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这几天留在荒城,就当逛逛人间市集,瞧瞧好玩,让城民看见神兽来到这块土地上,那就够了。我们人类很坚强,看见希望便能振作起来,你愿意在荒城走动停留,比你赏我们大笔金银珠宝更加受用。”
云遥看出他那时一闪而过的苦思,他眸里那抹“这种破城,要招富贵多困难呐”的暗忖,或许其他人没有察觉,她却瞧得清清楚楚。
那时一个很离谱的无理要求,等于是要他无中生有,硬挤出财气给他们。他要他们迁城,他们不肯,只想守着老祖宗留下的土地,在这儿延续血脉,好比守着一池死水,又希望水里有满满鱼儿一样。
“我可以替你们咬来一笔不小的财富,填满你的房间,这样足够吗?”他这只貔貅未受人类香烟供养,不曾为谁劳碌奔波,但他愿意为她咬财。
“不要这样做。”云遥立即拒绝,小脸肃然。“来得太容易的财富,会让人们产生依赖,只想等着你赐财,这对城民不是好事,我宁愿大家自食其力,努力与收获能成正比,这样就够了。”
若财富来得付费吹灰之力,谁还要辛辛苦苦地工作,谁不想悠悠哉哉地坐在家中,吃好穿好睡好?然而坐吃山空,一旦财富挥霍殆尽,勤奋的心早已衰竭死去,不再习惯凭借自身劳力、智慧赚取钱财,面对由富而贫的巨变,人们的意志很容易尽数崩解。
“头一次听到有人将财宝往外推,你们人类真难以捉摸。”金貔又用她觉得可爱的迷惑眼神在觑她。
“谁不爱钱?如果我是小富婆的话,我也会乐歪歪呀……是私心吧,你去咬财,代表你得替我们做好多好多本来不该由你去做的事儿,我知道你不是一直勤劳的貔貅,你宁可在窝里睡上几天几夜,既然深谙你这性子,我又怎舍得逼你去做那些辛苦事……”云遥喃喃说着,被他吵醒的倦意重新包围她,他暖呼呼的,叫她忍不住闭上眸,放任自己浸滛在他气息之间。他身上的光辉,为微暗房内带来了光,像极空中高悬的明月,而可惜荒城很少有机会看见澄澈夜景及月娘,特别是迄今仍缓缓飘着雪……
她偎近金貔温暖胸膛,小手叠在他腰际,贴合他。
“真希望明儿个雪能停,也许就可以带你去看荒城那一大片……”
话没说完,她已经睡去。
房里那扇圆形小窗,可以看见外头绵绵不绝落下的雪花,缀满夜幕。
金貔看着,雪,一片一片飞洒。
他做了他能为荒城做的第一件事。
第7章(1)
雪,停了。
天空蓝得不可思议,城民已经忘掉上回见着湛蓝苍穹是何年何月之事。
果然神兽大人一来,雪歇天开,祥兆是也!
一早,荒城笼罩在喜悦欢愉的氛围中,那样水蓝澄澈的天色,起码确定今日荒城不会下雪,众人用完膳便脸上挂满微笑,收拾积雪家园。
云遥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