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辽河第16部分阅读(1/2)
嘿嘿,”
爷爷指著三叔身后一个年轻人说道“大孙子,他,是你老叔!”
年轻的老叔很是腼腆,冲我微微一笑,便低垂下头,抡起铁锄,忙活起来。
“哽——,哽——,哽——,……”
早已是饥肠漉漉的大黑猪,哼哼叽叽地尾随在爷爷的身后,拼命地高抬起肥实的大脑袋,伸出腥红的长舌头,企图拽扯住柳条筐里的嫩草。
“哽——,哽——,哽——,……”
哗啦——,爷爷身子稍稍向后一仰,哗啦一声,柳条筐滚落到了地上,大黑猪顿时乐得心花怒放,一头扑到嫩草堆上,哽哽哽地啃嚼起来。
爷爷喘了口气,抹了抹汗水,坐在一条小木凳上,盯著大黑猪对我说道“唉,真不容易啊,大孙子,养头猪真不容易啊,现在这光景,特别困难,人都吃不饱啊,猪就更没有什么好喂的啦,为了养这头猪,爷爷天天都要到辽河边打猪草,唉,细细想来,这头大黑猪也真够可怜,长这大了,还没吃到一粒苞米呐。嘿嘿,”
爷爷抚摸著大黑猪的肥胫,继续说道“它已经三百来斤喽,到了腊月,就能长到四百多斤,”
“哈,大孙子,今天春节,爷爷给你杀年猪,好好改善改善生活!”
“嘿嘿,”望著埋头狂嚼滥咽的大黑猪,我调皮的本能又显露出来,我顺手抓起一根柳条枝,顽皮地抠扎著大黑猪的肥屁股。
“哽——,哽——,哽——,……”
大黑猪摇了摇小尾巴,不耐烦地哼哼著“哽——,哽——,哽——,…”
大黑猪不愿忍受我无端的马蚤扰,丢掉所剩不多的嫩草,甜嘴巴舌,极不尽兴地溜到奶奶家的后院,我也穷追不舍、死皮赖脸地跟了进去。
哇,一迈进奶奶家的后院,我顿时兴奋起来,望著一棵棵参天的大枣树,以及绿莹莹的大甜枣,我乐得直拍小手,我看到墙角处有一根细长的竹竿,便一把拽到手里,我抬起脑袋,眼睛死死地盯著绿枣,用竹竿狠狠地击打著,啪啦啦、啪啦啦,一颗又一颗绿枣应声而下,毫不客气地砸在我的脑袋上,痛得我不得不扔掉长竹竿,皱著眉头, 任隐隐作痛的脑袋瓜。
“吱,吱,吱,叽,叽,叽!”
头上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音,我循声望去,在奶奶家房后高高的山墙上,结挂著一个令我垂涎的大燕窝,几支可爱的小燕子悠然自得地进进出出、飞来飞去,我呼地站起身来,重新拽住长竹竿,准备一举捣毁小燕子的安乐窝,我双手握住长竹竿,屏住呼吸,竹竿渐渐地袭向燕窝,我正欲做出狠狠的一击,突然,一支有力的大手铁钳般地掐住我的手臂,我回头一看,是奶奶,她和蔼地对我说道“大孙子,这可不行啊,小燕子搭个窝,多不容易啊,你怎么忍心捣掉它的家呐,大孙子,燕窝里还有一窝小燕子,你捣了它们的窝,它们住在哪里啊?”
听到奶奶的话,我扔掉竹竿,抱住奶奶的大腿,反覆地央求著“奶奶,奶奶,快给我抓小燕子,快给我抓小燕啊!”
“大孙子,”
奶奶永远都是耐心地解释著“陆陆,小燕子,是不能抓的!”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奶奶,小燕子为什么不能抓啊?”
“抓小燕子,会闹眼睛的!”老姑从旁插言道“小燕子可不能抓,抓小燕子,眼睛会瞎的!”
“不,奶奶,老姑骗人,我才不信呐,奶奶,我要抓小燕子玩!”
“大孙子,小燕子是绝对不能抓的,它们每年都来奶奶家串门,奶奶都认识它们啦,如果奶奶抓了它们,明年,它们再也不会来奶奶家串门啦,陆陆,你就站在院子里看吧,你看小燕子多好看啊,多漂亮啊!”
“哼,”
无论我怎样软磨硬泡,奶奶都毫不犹豫地坚持著她那绝对不能抓小燕子的基本原则,气得我眼冒金花,无名的怒火全部倾泄到无辜的大黑猪身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拎著长竹竿,满院子追赶著可怜的大黑猪,无情地抽打著它那肥硕的身体,大黑猪呼哧呼哧地狂奔著,无可奈何地哼哼著。
“哈,”我终于将大黑猪堵在一处死角里,大黑猪嘴里冒著滚滚马蚤气,绝望地瞪著我,我嘻皮笑脸地伸出竹竿,在大黑猪的眼前挑衅般地摇晃著。
“哽——,”情急之下,无处可逃的大黑猪索性一头撞开身旁的木板杖,咕咚一声,翻滚到院外的小溪里,辟哩叭啦地挣扎起来。
“汪,汪,汪,”看到落水的大黑猪,大黄狗不知是可怜它,还是讥笑它,冲著它不停地汪汪著,我又将怨气转移到了大黄狗身上,长竹竿冲著大黄狗一通辟头盖脑的狂舞,把无辜的大黄狗抽打得嗷嗷嗷地哀 著,不顾一切地逃到公路上,然后,再也不敢返回来,它绝望地站立在公路上,瞅著被我掀翻的狗舍汪汪地哭泣起来。
“嗷——,”我美滋滋地扔掉到长竹竿,看到在窗台上闲逛的虎皮猫,我一把拽住它的长尾巴,恼羞成怒的虎皮猫可不吃我这一套,它转过头来,嗷地吼叫一声,利爪毫不留情在我的手背上划出一道痛痒难当的血印。
“哎呀,”老姑惊叫一声,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哎呀,这该死的猫,看把我大侄给挠的,”说完,老姑抓过一把烟灰“来,抹上点烟灰,明天,就会好的!大侄,以后,可别缭猫逗狗的啦!”
“菊子!”正在忙著烧饭的奶奶在屋子里喊老姑道“菊子,快,给妈打瓶酱油去!”
“哎,”
老姑应声跑进屋子里,很快便拎著一支空瓶子,向后院走去,我也随尾在她的身后,当走到后院所的小角门时,老姑以大人般的口吻对我说道“大侄,听姑姑的话,别出去,有人打你哦!老姑打酱油,马上就回来的,回来后,老姑带你玩!”
我捂著被虎皮猫抓挠得隐隐作痛的小手,呆呆地站在后院的角门处,老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喂,”在小巷的斜对面,有十余个年龄与我相差无几的小男孩,其中一个满脸抹著脏 涕的小男孩,手里握著一根自制的红缨枪,他得意地冲我挥舞著粗制滥造红缨枪“喂,你是谁啊,我咋不认识你啊?”
“陆陆!”我放开伤手,忘记了老姑的叮嘱,循声走了过去“陆陆,我叫陆陆!”
“你是老张家的啥人啊?以前,我咋没见到你啊?”脏 涕用查户口般的语气继续盘著,我答道“我是奶奶的孙子!我刚来奶奶家不几天,……”
“哈哈哈,”其他的小男孩子纵声大笑起来,以嘲弄般的目光,反覆地审视著我,脏 涕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喂,老张家的孙子,想不想跟我们一起玩啊?”
“想,”我点点头。
“那好,走吧!”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加入到这些小男孩的行列之中,将老姑的告诫,全然抛到了脑后,跟在脏 涕的身后,一溜烟地跑出小巷。
“冲啊——,”
脏 涕红缨枪一指,我们呼啦啦地冲出小巷,跑到了村口边,在我目力所及的正前方,突然闪现出一片波光鳞鳞的水面,“哇——,”我顿时兴奋起来,望著迷人的水面,我不由自主地跳跃起来“太好了,太美了!”
我非常自信地认为这池塘,才是我的最爱;这池塘,是真正的世外桃源;这池塘,是我精神上最佳的归宿。我不顾一切地跑到水边,激动不已地了望著开阔的水面。
明媚的阳光照射著宽阔的水面,碧绿的水面反射著耀眼的鳞鳞波光,浸入心脾的徐风从那清澈得超乎想像的水面上轻轻掠过,泛起阵阵极有节奏感的滚滚波浪。
我幸福地低下头去,水底米黄铯的沙泥以及形态各异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水中欢快游动著的小鲫鱼尽收眼中;无数只可爱的小蝌蚪扭动著稚嫩的小尾巴,拼命地追逐他们的青蛙妈妈;懒懒散散的河蚌张开可怕的硬壳,艰难地搬动著笨拙的身体;狡猾的黑泥鳅躲在自掘的洞岤中,露出机灵的小脑袋,异常警觉地东张西望;一排毛茸茸的刚刚破壳而出十余天的小黄鸭,娴熟地浮在水面上,叽叽喳喳地歌唱著。
池塘的岸边生长著一片茂密的树林,和暖的微风吹拂著葱翠的枝叶,发出悦耳的哗哗声,好似一首温柔的小夜曲,幸福的小燕子不知疲倦地在林间飞来荡去,一面唱著优美的歌曲,一面给它们的小宝贝们寻觅著可口的食物;棕红色的大蜻蜓像是马力十足的直升飞机,在 腰深的嫩草葱中无所顾忌地横冲直撞。
我解开裤带,将裤子丢在水边,信步走进池塘,我的双脚淌著凉丝丝的水面,溅起层层洁白的水花,一丝快意从脚掌传播而来,周身顿感清爽无比。
在纯净的池水里,我欢快地与鱼儿赛跑,深绿色的大青蛙引导著它的儿女们,慌慌张张地给我让出一条通道,一对莫名其妙的圆眼睛,气鼓鼓地瞪著我这个不速之客;笨拙的河蚌立即将硬壳紧紧地收拢住,企图把自己伪装成一块黑色的鹅卵石,以躲避我的袭扰;黑泥鳅则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深不可测的洞岤里,再也没了踪影;可爱的小黄鸭对我则毫无敌意,我们早已相识,它们是奶奶用温暖的大手,一支一支地摸孵而出的,这些小淘气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天生的游泳健将,在小池塘里跟我玩起水中捉迷藏的游戏。
我悄悄地淌到小黄鸭们的身边,伸出手去试图抓住它们,机敏的小黄鸭们一头扎进深深的池水中,久久不肯露出头来“哎呀,完啦,”我惊呼起来“完啦,奶奶的小鸭子全都淹死啦!”
“嗨,”一个小男孩嘀咕道“没事,没事的,他们可淹不死,一会就上来啦!”
小男孩的话音刚落,小鸭子们果然在距离我十余米远的地方重新涌出水面,呱呱呱!呱呱呱!它们正在嘲笑我呢!
啊,潜水!谁不会啊,我在家里曾跟孙逊在洗脸盆里比试过,每次他都必败无疑。小黄鸭们,你们仔细看好,今天,我给你们露一手。
我呼地扯掉了上衣,身子一沉,咕咚一声,没入水中。咕嘟嘟,咕嘟嘟,池水毫不留情地灌进我的耳朵孔里, 孔里,我睁开眼睛,池水又向著我的眼眶里冲击过来,我惊恐地张开嘴巴想喊奶奶,池水则乘虚而入,立刻将我的嘴巴充塞得满满当当。
我使出所用的力量往水面上挣扎,“啊嚏,啊嚏,啊嚏……”我站在水面上,拼命将嘴巴里、耳朵里、 孔里的池水喷射出去。
呱呱呱!呱呱呱!看著我这般窘态,小黄鸭们更加起劲地讥笑我。
我重整旗鼓,咕咚一声,沉入水中,再次冲向小黄鸭,突然,我的左腿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
“哎呀!”,我一头翻倒在池水里,抬起左腿一瞧,不看则已,这一看,登时把我吓个半死在我的左小腿上,附著一支足以令人昏厥的吸血虫,正拼命地向著皮肤深处恶狠狠地叮咬著,“啊,奶奶,奶奶!”我本能地惊叫起来,同时,大声哭泣起来。
“别怕,别怕,别哭!”听到我的哭喊声,小男孩们纷纷跑到池水边,脏 涕扔掉红缨枪,非常老道地脱下自己的布鞋,用坚硬的布鞋底,狠狠地击打著该死的吸血虫。
“这是大蚂蟥,专门喝人血!”万恶的吸血虫终于被脏 涕的布鞋底制服,他喘著粗气,擦著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以后,可别随便下河啦!”
“谢谢你,哥们!”我捂著鲜血淋漓的左腿,一脸感激地望著脏 涕“谢谢你,救了我!”
我的左腿,留下一块小孩嘴巴似的伤口,至今犹在。我难堪地站起身来,走出池水,披上衣服,一瘸一拐地走进池塘边的小树林里,我手扶著一棵大柳树,无意之间,抬头一看“哇,鸟窝!”
“端了它!”脏 涕举起红缨枪,无情地抛向鸟窝,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别,别打鸟,奶奶说,打鸟不好!”
“哼,”脏 涕根本置之不理,红缨枪嗖地飞向鸟窝,一阵可怜的嘶 之后,一支小鸟绝望地逃出坍塌下来的安乐窝,数枚晶莹的鸟蛋,辟哩叭啦地滚落到柳树下的草地上“哈,鸟蛋,鸟蛋,快拣鸟蛋啊!”
众男孩们哗地一声蜂拥而上,蹲在草地上你争我夺起来,我咬著指头,默默地望著他们。
“叭——,”
突然,耳边传来清脆的响声,我转过头去一看,立刻惊得目瞪口呆,一支青蛙正安祥地匍匐地路边,一个小男孩“叭——”的一声,一脚掌将其踩踏成一张薄片。
“好狠啊,”我冲著他叹息道“为什么这样狠啊,小青蛙又没有惹著你!”
“哼,”小男孩则不以为然。
其他的小男孩听到我的话, 子一哼,似乎故意向我示威,纷纷炫耀他们的残忍,只见其中一个小男孩扬起手中的弹弓,嗖地射向正在给孩子们觅食的小鸟;而另一个小男孩则拣起脏 涕的红缨枪,继续寻找鸟儿们苦心经营的巢岤;又一个小男孩做出让我更为惊赅的事情,他拎著 迹斑斑的铁条,将树林里一支支可怜的小青蛙戳成一串,用火灼烤;而脏 涕将大纱布抛进池水里,将尚未成熟的小蝌蚪一网打尽“哇,拿回家,喂鸡去,……”
这些小男孩们对待无辜的、弱小的动物,手段之残绘,简直令我目不忍睹,并叹为观止,尽管这些可怜的小生灵们,丝毫也没有妨碍到他们的玩耍和戏闹。我站在柳树下,怔怔地望著他们那残暴的举动,心里开始讨厌起他们来。
“操你妈!”也不知为了什么,脏 涕与一个小男孩发生了争执,他挥舞著红缨枪,恶狠狠地冲向那个小男孩“耗崽子,我操你妈,我揍死你!”
“操你妈,”耗崽子丝毫也不示弱,他俯下身去,顺手拣起一条柳树枝,张牙舞爪地迎接著脏 涕的挑战。
“哈,”众男孩无一人出面调停,纷纷围拢过来“打啊,打啊,快打啊!”一个黑脸男孩子煞有介事地往身后推搡著众男孩“闪开点,别崩身上血啊!”
眼前这一切,让我哑口无言这在美丽的池塘边,却大煞风景地上演出一幕又一幕丑剧对待动物,他们丝毫也没有一点爱怜之心,欲将之斩尽杀绝而后快;对待同伴,也无 讲任何道理,一俟发生矛盾,由拳头来决定一切!这太可怕啦,这是最原始的,也是最野蛮的,当然,也是最有效的竞争方式。
“揍他,揍死他!”这是他们的口头禅,同时,也是他们的座右 ,几句话不投机,必然拳脚相见,必定分出个你高我低。有战斗就会有牺牲,胜者王侯败者贼,王者产生于敢于玩命、好狠斗勇者之中。成年之后,我的这些新结识的小伙伴们,能成为王者的,简直寥若辰星,许多竞争者,要么残疾,要么丢掉性命,要么远逃他乡,与他们相比,我真可以非常自豪地称谓长寿之人!
他们没有书,没有棋,更没有收音机,他们不 要这些破玩意,没有人讨论国家大事,这对他们毫无意义。搞恶作剧、虐杀动物、相互斗殴、恶毒谩骂,构成他们生活中的一切。
渐渐地,这些人将嘲弄的目标,莫名其妙地转向了向我“喂,我说,他还没有外号呐!”
“是啊,应该送个外号给他啊!”
“咱们这伙人里,哪有没外号的啊!”
“可是,应该给他起个什么外号呐!”
“……”
“去,去,”听到他们的话,看到他们仔细地端祥著我,挖空心思地捉摸著送我一个比较贴切的外号,我顿时气便不打一处而来,我可不想忍受这无端的戏弄,转身便往奶奶家走去“你们太坏了,我可不跟你们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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