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落霜飞晚第13部分阅读(2/2)
想及再难见,不免心里戚戚然,那孤寂的身影如生了根似的,越来越清晰,偏心里又十分明白,这主子若是不叫,我是绝去不得坤宁宫的。
所以,想见的念头只能在心里煎熬着。
夜越深了,剪了烛花,终是有了一丝困意,我伏桌而睡。
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突然被一声响动惊醒了,乍睁眼一看,福临正笑吟吟的立在旁边,忙起身道“回来了。”
“嗯。”他用手轻抚了一下我的脸,说“怎么不上床睡?瞧你脸上都被书刻出一条印来了。”
我笑笑,说“原本是想等你来着,却不料睡着了。”又往他身后看看,“怎么不见青釉和随身的人?”
“我怕他们吵到你,早让他们先下去了。”福临说。
我心里又一暖,边笑着边替他除去外衣,安置他睡下,自己躺在外侧。谁知,才躺下,他就从后面紧搂住,叫了一声,“珊瑚——”
我听他语气里有一丝异样,便柔声问道“怎么呢?”
良久,他才在背后说“珊瑚,你阿玛可是汉学堂的老师?”
“是啊。怎么了?”
“你哥可是豫亲王的亲兵侍卫总管?”
“对啊。”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他们来,不免有一丝怕意,“可是我哥出什么事了?”
“不是。”他在我背后回答,“珊瑚,将你阿玛与兄长调到宫里来可好?”
嗯?
“这样,你就不会老想着出宫了。”他嘟嘟囔囔地说。
我不禁宛然一笑,到底是孩子。转过神来,拿手指轻点他的额头,笑着说“你呀,都想哪了?我哥与我阿玛好好地在宫外呆着,进来做什么?”
“可你老想着出宫啊!”他嘟着嘴说,“你出宫了,这宫里就只剩了我一个人,我难受!我不要你出宫!”
我一笑,说“我不可能呆在这里一辈子啊,总要出去的。”
他沉了脸,猛然收紧手,“谁说的?朕不准!”
我一时黯然,“可我不喜欢呆在这里。你知道吗?很不喜欢。”
他拿脸磨蹭我的,良久,又说“珊瑚,你想要什么?除了出宫,你还喜欢什么?我都依你。”
我愣住了,细想,却又觉得脑袋里空空的,好像还真没有什么想要的或是喜欢的?当然,除去那人。
一想及多铎,心又是一涩,说“今日什么事商量的这么晚?”
福临冷哼一声,说“那又不是我的事!他们唤我到场只是做做样子吧。”
每天陪着他上朝,我多少知道他的心结,每每多尔衮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福临虽表情默默,有时候甚至还带了笑的,可眸子里却全是冷色。
没有人喜欢凭空被抢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就是小孩也一样。
我静默一会,说“别沉不住气。”停了一会,又道,“你还太小了。”
“我知道。”他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说这话时,表情冷寂,唇角还带了一丝狠绝的杀意。很少见他如此表情,我不免暗自一惊,想及自己所知道的后来。
原来那一切终会生的。顿时,心里充满了茫然,无力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的故事都是定然的,只有我的是未知数。
突然感觉我的腰身一紧,再看时,福临的脸近在咫尺,却是满脸的不悦与紧张,“说!又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想啊?”我笑着说。
他的手不松分毫,表情是焦灼的,“珊瑚,你什么都不要怕!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停了一会,又说,“你不要再想刚才的事,你每次想,我总觉得,总觉得,你让我抓不住——”越说,声越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了满腔的无奈与挫败。
我心里一酸,也伸手抱住他,说“嗯,我以后再不想了。”
可怎么能做的到?
次日朝上,我居高临下看那一群顶戴中的多铎,他身影挺拔,那张脸在人群中显得是如此突出,表情仍然是倨傲的,不屑的,唇角微上扬,带了一抹邪邪的笑,偏眼神是冷寂的,似藏了千年不化的冰。
这张脸如何能看够?
我正神游太虚,突然听见福临重重地咳了一声,连忙收神,满朝官员也正愕然看着宝座之上鲜少出声的福临,多尔衮的话也突然停止了,回过头来,看向福临。
而福临正满脸的不耐烦加不悦,见我用眼角偷瞧他,遂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可是皇上对臣的建议有异议?”多尔衮沉声问道。
“没有。”福临笑着回答,“睿亲王所言甚是,如今这朱慈灿偏安一方,自立为王,确实是我朝大患,应派军剿之。”
多尔衮面略露赞色,福临突然话题一转,“不过,现如今,我朝都初定,有许多事尚未安置妥当,需要摄政王的地方甚多。依朕看来,剿灭朱慈灿之事不需摄政王出动,睿亲王多铎足智多谋,确是能堪当大任的,剿明之事就让他去吧。”
福临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连我都惊讶不已。福临年方八岁,在朝上是很少开口的,就是开口了,也就是区区几句话,不是“就照睿亲王的意思吧,”就是,“睿亲王所言有理,你们就依他的意思吧。”向今天这样开口表达自己的看法的,还是头一次。
我实在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按说,今天这朝上的事情应该是昨晚就编排好了的,如今满朝都是不相信的神情,就连多尔衮也是一愣,敢情他这话不是预先就定好的?
多尔衮一愣后,接口道“皇上说的极有道理,臣等就依皇上的意思吧。”
“嗯。”福临微笑着点点头,眼神不由瞟向多铎。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方才是生我的气来着!才故意派多铎负责剿明一事的!
他,他,他,这是为什么?
吃醋?!
我又愣了。
第十七章 分床
下了朝,想及刚才的事情,我心里不免有气,板了脸,冷眼冷色跟着福临的身后。他倒心情极好,一路上和颜悦色的,依常理,下了朝,便要去请安了。他一到坤宁宫,便笑盈盈滚到哲哲怀里,好一番撒娇。
哲哲心肝宝贝的搂住了,细问今日饮食起居如何,我笑着一一作答,她又细问朝上的情景,福临冲我笑盈盈的眨了眨眼睛,我装作没见到,一五一十将朝上的情景也细细道出。
哲哲吃了一惊,说“当真有这事?”
福临点了点头,说道“皇额娘,这朝都虽然初定了,但是诸事仍然没有安置妥当,摄政王确是该留守的。”
“福临,虽说你这话说的是有理,但是现在你毕竟年纪还小,朝中大事要多与摄政王商量才行啊。”哲哲一脸沉重的说。
“皇额娘教诲的极是,福临知道了。”福临笑着说道。
“嗯,这样才好,以后但凡有要做决定的大事,一定知会你额娘或是我才行。”哲哲沉声说道,“福临,你放心好了,到了该你做决定的时候,你额娘与我一定不会再阻拦的。不过,现如今,你年纪还轻,这家国天下的大事可不是儿戏,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福临脸上的笑容尽收,沉声说道“福临记住了。”
哲哲赞许的点点头,说“我这边也来过了,去你额娘那边请个安,这会儿,只怕她也得了讯,正急着呢。”
福临走下来,行了礼,告辞离开了。来到了永福宫里,却见多尔衮也在,我不免有一丝紧张,却瞧福临面色不惊,还隐隐露出一丝冷笑来。
原来这孩子早料到了睿亲王要来的事了。
进得宫门来,福临掩去了那一丝冷然,笑语嫣然向孝庄请安,孝庄微笑着受了,命苏墨搬来了软凳,福临在一边坐下了。孝庄微笑着说“今日朝上事情王爷都对我说了,没有想到,皇上真是长大了。”多尔衮在一边但笑不语。
福临面上露出一孩子气来,笑着说道“额娘,您这不是笑话福临吗?其实当时啊,我心里可是怕的很,可是一想到,这王叔要是离了京城,心里就更怕了。不瞒额娘与王叔,我一瞧见那些朝上那些个唧唧喳喳的大臣们就头疼,可但凡有王叔在,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多尔衮笑着说“皇上总要亲政的,这种心里可是要不得。”
“别,别,别!”福临慌忙摆手说,“王叔,你别跟我什么亲政不亲政的,我想着就头大了!”
庄妃眼角悄看了多尔衮一眼,作势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额娘省心啊?”
福临咧嘴一笑,满脸天真无邪,看见旁边的桌上放了水果,遂拿过来就啃起来了,一边的苏墨儿笑着阻止说“皇上,皇上,别急,别急,待奴婢去了果皮再吃。”
福临笑着说“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吃的。”
庄妃轻笑着摇了摇头,多尔衮的笑容里这才流露出一丝释然来,我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感叹来。这福临别看年纪小,做人还真是有一套的。
福临啃完了水果,又和庄妃闲闲的说起话来,可是说话时,眼神时不时瞟向外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庄妃笑着对我说“今日天气不错,珊瑚,你带了皇上上园子里走会吧。”
我连忙和福临一起告辞,出去了,我大大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个庄妃,我心里本来就有些怕她,再加上个多尔衮,每次这两人在场,我都觉得呼吸都不通畅了,太压抑了。
福临看我这模样,嘿嘿直笑。我又想起朝上的事情来,很是气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开。入夜了,香墨在外间收拾,我说“好了,香墨,别收了。今日我睡这里了。”
香墨惊讶地说“姑娘,你睡外间,那谁在里间伺候皇上?”
我冷笑一声,说“让总管另派了别人吧。”
福临原本去了外衣,在里面已经躺下了,听了这话,急急得跑出来,站在我面前,说“你说什么?”
看他那一副焦急的样子,我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语气不由柔和下来,道“福临,这以后,你还是听太后的吧,她不是指了青釉伺候你吗?”
他沉着脸,紧紧地看我一会,冷冷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断然说,看他一副询问的样子,我又说“青釉到底是太后指的,娘娘看人一向很准,你不要总逆着她来。”
其实,我是另有理由的,福临渐渐长大了,我不可能总跟他睡一床,习惯久了,就很容易上瘾的。今天,朝上的事情也是一个警钟,他在慢慢长大,再不是小时候那个容易受伤的孩子了,他有喜欢的与不喜欢的人,他会吃醋了,而且,还是是为我吃醋。姑且不论他吃醋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孩子的占有欲使然还是因为别的?于我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福临默默看我一会,见我眼神不松,遂冷冷地说道“你既然不陪我,那我谁也不要!”说着,气鼓鼓的跑进去,一上床就盖上了被子。
我心里虽然不忍,但是还是没有吭声,默默打理好一切,在外间的小塌上歇下来。半夜里,却突然醒了,睁眼一看,自己的榻前正立着一人,身形偏小,瞧着像福临的模样,不由得轻轻出声问“福临?”
“嗯。”那人影点头答应。
我连忙坐起来,借了月光细看,还真是他!他只披了一件单衣,默默地站在旁边,表情孤寂可怜,我心里一酸,问道“怎么呢?”
“珊瑚,我睡不着。”他双手无助地搓着,月光下,眼睛分外晶亮。
我心里暗叹一声,说道“好吧,好吧,上来吧。不过就今天一次了。”
他大喜,跳上床来,习惯性从背后搂住我,不一会,就听见他睡着时均匀的呼吸声了。
好吧,就这一次了。我心里暗自说道。
第二天,我早早向哲哲告了假,说是夜里染了寒露,身体不适,恐怕几天都不能近身伺候皇上了。哲哲很是关心,瞩我赶紧让太医看看,要早日康复了才好。另指了一处小院,让我与笑儿搬过去,暂时先养上几天。
第十八章夜行
搬出东暖阁,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给自己小小的放了一个假了,暂时与福临分开一下,对他对我都是一件好事。老这样黏在一起,习惯久了,就成了自然,到时候,我如何能抽身而退?
小孩子忘性大,隔的时间久,他自然会忘了我的。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搬离时心里还是生出一缕失落来。
新院子环境幽静,一同住里面的加了我与笑儿,也就五六个姑娘,年纪也都与我们相仿。初进来时,负责这里的胡玉姑姑分外交代过了,我与笑儿是太后指到这里静养的,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顶撞了,尽管来找她。我笑着答谢了,待到胡玉走了,那些胆怯姑娘们这才敢抬起头来,悄悄打量我与笑儿,眼眸里尽是探究与羡慕的颜色。
我不禁觉得好笑,曾几何时,我好似也这般好奇过,只短短数年,却换了别人这般看我了。
我的房间较之其他的姑娘略大些,里外共两间。一进来,笑儿便忙着开始整理了,先将的我的东西放到里间,自己的排放在外间的矮塌上,又在外面的厨房里另烧了几样清淡的小菜。
看着她烧出的那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我又惊又喜,说道“真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啊。”
笑儿抿着嘴,笑着说“姑娘,我爹娘都是厨子,我这本事就是传自于他们,姑娘若是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姑娘做。”
“那我可是不客气了。”我笑着说。
吃完了饭,我在房里百~万\小!说,笑儿出去了。一会,听见门口响起的轻轻地叩门声,抬起头来一看,却是明珠带了惜画笑盈盈站在门口。
“明珠!”我惊喜放了书,赶紧让她们进来。
“哪有百~万\小!说这么入迷的?我们都在门口站了半天了,若是不敲门,只怕等到天亮都是没人理会的。”明珠笑着说。
我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还说我?哪有你这样走路的?像猫似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明珠四下看看,说“珊瑚,你倒是会偷懒啊,竟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又安静又舒服,几时我也搬过来一起住?”
“你以为这里是我自己找的?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这是太后指的,是让我暂时在这里养上几天,以后还照样要回去的。”我笑着说,“你倒是神通,居然知道我到了这里。”
明珠坐下来,笑着说“我是听惜画说的,说是皇上身边的珊瑚姑娘到了咱们的隔壁,我一听就过来了。”
我明了的笑了笑,都忘了十阿哥的住所就在附近了。
“嗯,说是你染了风寒,我怎么瞧你面色不错啊!哪个太医怎么神通,只一日,你就全好了。”明珠看着我说。
我但笑不语,转了话题,问她“好久都不见青格了,她如今怎么样了?”
“你还不知道?”明珠惊奇的说,“青格告假回家了。”
我笑着摇摇头,说“这死妮子,出宫也不跟我说一声?几时的事?”
“有大半个月了吧。”明珠贴近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她这会,只怕是正伤心难过了。听说她额娘托了太后,原本是想将她许给敏贝勒府的四贝子的。谁知,太后探那四贝子的口气时,却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心。她伤心之下,都病了大半月,太后只好让她先回家养上几天再说。”
岳乐拒绝了青格?我也吃了一惊,说“几时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都有一两个月了。”明珠叹了口气说,“平日看那四贝子,多温雅的人,怎么这事上竟这么执着?听说连索大人都亲自上了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