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过渡章(2/2)
几人刚开始还是将信将疑,毕竟读书人谁没有刻苦练过字,他们怎么创造不出来?
但当他们听到这书体是唐拾将剑术和笔法相结合,才创造出来的时候,就不再怀疑了。
这天底下总是有些被上苍眷顾的人,他们天赋异禀、福源深厚,在少年乃至童年时就能在一些不起眼的事情中顿悟,在一个或者多个方面远超世人,最后成为被后世之人永远铭记的传奇。
现在在欧阳离柔三人眼里,唐拾就是那个在书法之道上被上苍眷顾的人。
唐拾见三人不再怀疑,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也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闲的没事儿非要用瘦金体写请柬干嘛?
就老老实实地写个老实字儿不行吗?
现在好了,又撒了一堆谎,下次还指不定用什么谎来圆呢。
不过看这三位伯伯的表现,这瘦金体似乎对读书人的吸引力挺大啊。
不对,不能让他们将这瘦金体传出去!
唐拾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又对欧阳离柔三人请求道:
“还请三位伯伯不要将我这瘦金体传出去,我害怕到时候会有一堆读书人找到我府上讨教这书体,陛下会怀疑我在收养门客,招贤纳士。”
所谓门客,就是达官贵人家中养的一些具有真才实学,能在关键时刻替主人办事的能人。
这些人一般是渴望重耀门楣的没落士族,或者不甘于贫贱的低微平民,他们心有志向,所以一般会依附于世家大族,等待被贵人赏识后举荐为官,建功立业,一飞冲天。
张筱辰之前给朱亟的奏折上所说的世家大族的推举当官的人,就多是他们所养的门客。
而门客被贵人举荐成功当上官后,从此就会受恩于他们所依附的世家大族,而他们就会变成世家大族在朝廷上的能量,为世家大族谋取利益。世家大族在获得反哺的同时,也会继续利用他们的能量帮这些人再进一步,以此来将自己家族的根基越打越厚,越打越广。
皇帝虽然喜欢人才,但更喜欢人才是自己的人。
毕竟唐戬还牧守着新漠,手握十万大军,唐拾就是担心到时候一堆读书人上门,朱亟会怀疑他在暗中培养自己的政治势力,虽不致命,但很麻烦。
唐拾现在可是努力在朱亟面前树立一个想成为朱亟近臣的形象。
三位大臣一听唐拾的请求就明白唐拾大概的意思,不过他们倒是觉得唐拾多虑了。
一是因为唐家在永安没有任何能量,哪里会有人来依附;二则是因为唐拾自己都还是个白身呢,哪里能举荐别人。
但他们还是答应了唐拾的请求,顺便要了笔封口费。
这封口费就是唐拾要用瘦金体给他们一人抄一本《尚书》送过去。
唐拾只能答应下来,又皮笑肉不笑地将几人送走,随后便回到了书房。
那里有苏仪在等他。
……
……
玄机子曾经给唐拾大体分析过大玄的政治情况。
皇帝的对朝堂的掌控是有限的,而朱亟则更是如此。
因为朱亟的出身只是一个北凉小家族,说是最开始的时候在政治上没有基础也不为过。
虽然他当上皇帝后重新布置了大量官员,但这些官员多居于朝堂,在民间的官员控制上还是远不如八大世家,要想坐稳江山治江山,就必须与八大世家共享天下,更何况他之所以能最终登上帝位,也是因为世家的支持;
虽然八大世家掌控的官员遍及天下,但是他们却畏惧朱亟手里的军队与朱亟的近臣们。
因为他们也清楚,朱亟是既然能从北凉的一个小世家少爷杀成如今的大玄皇帝,那朱亟必然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雄,而朱亟手底下也 都必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大将和足智多谋的能臣。
世家之所以能成为世家,就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要以家族利益为先,而跟朱亟翻脸会严重损害他们的家族利益,而前朝战乱也让他们伤害巨大,所以他们也需要一个太平的王朝来休养生息。
而皇室跟世家就是依靠着一种互有利益而又制约的微妙关系,来维持着一种平衡。
可现在这种平衡正在被在世家的贪心逐渐打破。
这些年世家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们用培养政治资源、兼并土地、垄断商业、谎报田产、偷税漏税、拐卖人口……等等各种方式来为自己的家族获取更多的利益。
当然,不是说他们之前不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这些年来他们做的愈发肆无忌惮了。
而任何利益都是有限的,世家这么做定然要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
那么损害最多的是谁的利益呢?
皇室。
百姓。
皇家内帑钱财的主要来源是财政税收盈余和皇家产业,而这几年来由于北方军费支出日益加大和世家的偷税漏税,每年的财政税收盈余越来越少,而因为世家的商业垄断,皇家产业的收入也日益减少。
而百姓钱财的主要来源则是土地的产出,但是世家通过各种方式让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多,那么百姓的土地便越来越少,到手的粮食就变得越来越少,更别说还有各种徭役赋税,甚至连户部都不知道的胡乱苛税。
唐拾十四岁前跟玄机子四处游学,曾亲眼见过失去土地的百姓为了填饱肚子、扒树皮、挖草根、吃观音土,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还有百姓因为不想卖地,被那些世家圈养的恶犬活活打死,而旁边的官吏却视而不见,挺着肥的流油的大肚子在那些世家少爷面前谄笑……
他想去把那些世家上下给屠个干净,把那些官吏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但是玄机子不让他去,只是让他记住眼前的这些人的恶行,把这些恶行死死地记在心里,等到日后成长起来再给这些百姓报仇。
唐拾直到现在都能记得玄机子那天在夕阳下,用粗糙的手给他抹着眼泪,一脸认真地对他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