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储藏室(2/2)
人都这样,对所经历的第一次的感觉往往都是深刻的,也往往界定他因为第一次的体验而形成往后的认识。所以,生命中的第一次,甭管是精神层面的意识,还是触目可及的物质方面,都会对一个人产生、或者形成终生难忘的反应。霍旭友以后再喝同样的啤酒,感觉都不及第一次那么来劲提神,甚至再后来喝不出啤酒的味道。不是他口味变了,是因为以后的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的享用,只不过是一种随景应付而已,没有了意识中的渴望感和神秘,变得不再冲动,更多的是为了应付,或许还存在某种程度的厌倦感。
霍旭友三罐啤酒下肚,意犹未尽,麦芽的清香时时骚扰者他的嗅觉神经,他禁不住哼唱起了张学友的歌《只愿一生爱一人》:我带半醉与倦容,徘徊暮色之中,呼呼北风可知道,如何觅她芳踪……
活儿还要继续干下去,心下可惜归可惜,妗子的话就是指令。倒掉几箱啤酒的工作量还是很费时的。倒啤酒的间隙,他又忍不住喝了五罐,他认为少倒一罐,就没浪费一罐。八罐啤酒肚中存,连连打嗝,一股股气体从胸腔喷出,他感到相当的舒服,上下通透。哼完了小曲,又不间断的吹起了口哨。他一个人在家,无拘无束,全没了刚来时的拘谨,此刻,他成了这个家的主人。
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霍旭友把啤酒清理完毕,空罐被他踩扁装在塑料袋里,足足两大袋,废纸箱他也拆解开叠在一起,又找了一根白绳将它们捆住。随后,他把从储藏室搬出来的物品大致做了下归类,重新搬进去,摆放整齐,规规整整,直到自己看得满意了,他才关好了储藏室的门。
洗完手到客厅的时候,霍旭友见有几个门都关着,除去舅舅妗子的卧室外,他也不知道其他几个房间做什么用,他只是想了想,根本没有要推开门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在客厅坐下想休息一下时,才非常轻松的审视一下舅舅的家。客厅很大,摆饰都很朴素且显陈旧,几竹绿植很显眼,在夏日的空气里,叶子长得乌黑油亮,他叫不上名字。沙发对面墙上有齐白石的一副游虾图,水中的虾,透视感很强,线条有虚有实,简略得宜,似柔实刚,似断实连,直中有曲,乱中有序,纸上的虾似在水中嬉戏游动,触须也像似动非动,跟活的一样,像从墙上要跳出来的样子。他不免内心感叹,齐白石真不愧一代大师啊,虽然他不懂画,但感觉画的就是好。沙发右手靠墙有一大排书柜,柜内塞满了一排排书,颇显凌乱,或许是书太多的原因。他有去整理的冲动,但念头一闪而逝。又想,等下次再来时征的舅舅同意后再收拾吧。通过这众多的书籍,他对舅舅更佩服了,他认为舅舅看过柜子里的所有书。
消停了几分钟后,霍旭友提垃圾下楼。他关好门,又使劲拽了拽,因为妗子临走时嘱咐他关好门,他怕做不到。在送走哥哥返回省行的时候,他注意到路边有几个收垃圾的中年人,坐在一辆三轮车上打扑克,他就有意识的奔着那个方向去。
霍旭友远远地看到那几个收垃圾的中年人还在打扑克,心里想,这几个人真能打,不干活么。及近了,其中一个人率先发现了霍旭友,眼睛死死盯了几下他手里的东西后,马上扔下手里的扑克,往前跑几步,不容霍旭友反应,一把抢了去,拿起杆秤就称量。其中一个人骂道:X你娘,抢买卖跟你娘个X抢钱的一样。霍旭友知道被骂的人是抢他垃圾的人,也不便说什么,只是暗笑了下。
霍旭友不知道垃圾的价格,任凭收垃圾的人清点了啤酒罐、称量了废纸箱,按照他说的价格给了八元钱。
返回省行,大门口的逍遥椅上没有老头。霍旭友伸头看了一下传达室里面,老头也不在。进进出出几趟,门口没了老头,他觉得少了点什么。
霍旭友接着去了后面的医务室,进入妗子办公室后,看到妗子正在读一本书。妗子也注意到了他,合了书放在桌上。他便开口说:“妗子,活我都干完了,门关好了,这是卖垃圾的八元钱,我也不知道价格,不知道是不是卖便宜了。”说完将八元钱放到妗子的桌子上,随后往后退了两步,他害怕嘴里呼出啤酒的味道。
妗子咧嘴笑了一下,不知道这笑容里是表示满意、还是对他的话感到好笑、或者她已经闻到了啤酒味,然后说:“好,这钱你拿着花去吧。”
霍旭友说:“我有钱。”
妗子也没再让,说:“好,你忙你的事去吧,不在外面吃就回家吃饭。”
霍旭友点点头:“谢谢妗子,那我走了,家里有体力活您给我说一声,我有的是力气。”
妗子说:“行,难得你这个劳力。”
妗子往桌上放书的时候,霍旭友看到了书名,是三毛的《滚滚红尘》,他心里有点乐,想不到妗子这个年纪的也爱看这书。便想到敏感的三毛,将爱情视为生命,但爱情始终不圆满,苍天弄人,在失去爱人荷西后,她只能以滚滚红尘来代表注定消逝的爱情。他又想到了张爱玲,因为《滚滚红尘》的主要情节乃至很多细节都取自张爱玲本人的经历。他记得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印象深刻,“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