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欢迎来到安息镇(二十一)(2/2)
“没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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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以后的一段时间,可谓是风平浪静。
胡麻一边在避难所里打听事情,一边帮着幸存者们做些事情;而徐福则也四处走动,不知不觉就与幸存者们打好了关系。
在胡麻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因为自己与幸存者们无论怎么交流,感觉中间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壁,仿佛彼此是两个世界的人——当然,实际上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更多的却是观念上的差异。这种差异平日不显,却无处不在,让胡麻如鲠在喉。其中最显著的就是谈论到生死观的时候,幸存者们往往不把死亡当成祸事,反而视死如归。对他们而言死亡好像是与空气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徐福却全然不受这差异影响。相反,在胡麻看来,徐福仿佛更加接近幸存者们。而幸存者们也像是嗅到了同类的气味,把徐福当成自己人接纳。虽然幸存者们对待胡麻也很客气,但在对待徐福时更加亲近,连避难所的孩子们也更加喜欢徐福。
甚至连一向对他人冷淡的修女,似乎也对徐福有所亲近。胡麻偶尔能够看到两人窃窃私语。
徐福经常会出神地思索什么。胡麻无从得知他的内心世界,只觉得他与自己的距离愈发遥远。在他风平浪静的面孔下,似乎正在酝酿某种变化。胡麻对此感到不安。
另外还有一点让胡麻惊讶,那就是幸存者们对待生活的态度比起他想象中更加乐观。
他以为幸存者们早已在死亡的重压下崩溃了,因此才会说出“能够好好死去也是幸福”这种自暴自弃的发言。然而他们在生活中的笑脸却是不少,生活作息也相当规律,负责打扫和洗衣服的几个人都勤快得很,也有些人积极地为生日将近的伙伴准备手工礼物。甚至还有些人开设了音乐兴趣班,闲下来的时候就会聚在做过隔音处理的房间里讲课和听课。
负责做菜的几个人每天都在认真讨论明天的饭菜做什么好,手工活好的人向更好的人讨教技艺。
徐福也为孩子们授课,如果上课无聊,就主持游戏,偶尔也讲讲故事。
趁着举手提问的时间,孩子们问到了徐福的生日。胡麻路过时听见孩子们窃窃私语,说如果能活到明年徐福生日那天,也要给他准备礼物。
所有人都在积极面对生活。如此一比较,胡麻发现自己才是最消极的那人。
“为什么会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地向徐福提问。
“大约是得益于优秀的领导者吧。”徐福给出了个令人难以信服的答案。
“只是这样?”胡麻疑惑地问。
“当然不止。”徐福停顿了下,忽然问,“你如何看待死亡?”
这个问题过于唐突,让胡麻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以前有个朋友。嗯,一个特别喜欢炫耀自己杂学知识的朋友。虽然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但对于他的话我却是记忆深刻。他是这么与我说的:人越是与死亡相邻,越是会鲜明地感受到活着,进而思索活着的意义。”徐福说,“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和平社会中的人来说,能够迎接安全的明天是理所当然的,也能够趁着还有大把时光的时候尽情挥霍。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未必如此,谁都可能在明天就丧命,这才是他们的理所当然。无法接受这点的话,就连清醒的理智都无法维持。”
他继续说,“因此,无论是活着的意义也好,享受生活也罢,他们都只能抓紧时间思索,抓紧时间做。我们可以理所当然地拖延到明天,他们却不可以。那么,具体来说,在如此有限的时间和物质的条件下,他们又该如何享受生活呢?”
“只能先做好该做的事情了。”胡麻自言自语,然后问,“但是,也有人会在压力下崩溃,然后做不该做的事情吧?”
徐福点头道:“所以才需要优秀的领导者。”
“原来如此。”胡麻恍然。
“正因为是在如此接近死亡的环境下,他们才会迸发出如此鲜活的生命力。”徐福缓慢地说,“反过来说,若是人不会死亡,那或许就无法感受到活着的意义了吧;也不会有必须在有生之年完成的理想,无法建立发达的文明;也不会进化出恐惧,与恐惧对立的勇气就无法成立;也不会有繁衍的需求,基于繁衍的爱情就无法产生。换个角度来看,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并不是因生命而诞生,反而是因死亡而诞生的。”
“这么说来,难道说死亡反而是个好东西?”胡麻不可思议地问。
说着,他的心中忽然窜起了一股森然而又隐蔽的寒意。
这寒意仿佛既是从徐福的话语中出来的,又是从幸存者们看上去无比融洽的生活氛围中出来的。
推崇死亡,视死亡为当然,以死亡为理念基础。
这不正是凋零信徒的思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