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山下醉酒(2/2)
那老者初入时十分谨慎,待见了玄空这幅醉样心下一宽,随之是大喜过望,暗想:“真乃天助我也!任这玄空的武功传的多么邪乎,如今此人喝的烂醉如泥,又能发挥出几成?”这老者闯荡江湖数十年,真醉假醉一看便知,这时几乎忍不住要大笑几声。随即又深深看了一眼,心道:“小子,这可怪不得老夫趁人之危,谁叫你身怀武林至宝,还敢如此招摇!”
老者坐在了玄空桌旁,又怕找错了人,便先问道:“你就是妖僧玄空?”玄空迷迷糊糊没听清楚,口中含糊道:“啊?”老者又重复了两遍,玄空才听进耳中,边呼着酒气,边道:“玄空就是玄空,什么妖僧,在下现在…可不是和尚啦,哈!哈!哈!”
老者心想果然是这厮,遂森然道:“本座玄火教夏天成,想向小友借一样东西!”若在平时,听到这名字玄空也该有所反应,玄火教教主夏天成也是老牌邪派高手,在江湖名不小。但今日他已是醉生梦死,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老者夏天成言罢,陡然出手点向玄空胸前膻中穴。他这一手招式狠辣,意欲一击毙命。眼见就要得手,猛然间感觉手指仿佛戳进一面柔网中,挺进半尺便半点后劲也无,再想收招也是不能。夏天成骇然失措,心想:“据说少林寺奇功金刚不坏体练至最高境界,周身有一层无形罡气,莫非此人武功已经修练到如此地步?真若如此,我可是托大了!”想到这里他脸都白了。
江湖中人往往自视甚高,又信奉“险中求富贵”的云云。这夏天成巧经洛阳,刚刚得知玄空的消息,便匆匆赶到。他虽闻听玄空本事不小,但毕竟耳听为虚。又想武林之中徒负虚名之人也不少,加之自己若巧施奇计,或突然偷袭,并非没有机会。怀有这些想法,夏天成遂仓促出手,这时已是后悔莫及。
他正慌乱间,又感觉自己周身已经布满了对方的内劲,实在想不出这妖人是如何隔空施法。顷刻之间,他的五官四肢都不停使唤,不由得更是惊惧。玄火教众教徒见教主出手之后又突然停手,大多疑惑不解,不明其意。此时又不便相问,只得一旁围观。
玄空头脑迟钝,良久之后,才听进去夏天成先前的话,随即含糊道:“借东西,好啊!你陪我喝酒,我再借给你。”说话间自己端起酒碗开始继续饮酒。那夏天成已被玄空虚凌内力所控,身不由己,也同时端起酒碗大口大口的喝酒,两人连喝数碗,全是一干而尽。
众教徒见画风急转,两人出乎意料的罢手言和,紧接着喝起酒来,皆相顾愕然。其中几位护法更为诧异:“教主素来是不饮酒的,怎么今日甘愿破例?”但见夏天成喝到第五碗,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抽搐,显然是十分痛苦。
几位护法瞧在眼里,心中一凛:“难道这妖僧有如此神通?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教主摄魂了。”片刻后,几人纷纷掏出暗器掷来。玄空左手微微一翘,那些暗器刚飞到他身前便一齐落下。众教徒观之如此神技,一时间谁也不敢妄动。
待两人干了第八碗,夏天成不胜酒力,被酒水呛得几乎要落泪。众教徒中有几位夏天成的亲传弟子,这些人终于看不下去。一位年轻汉子先行发难,他抽出一把弯刀,照着玄空头顶砍下,同时喝道:“着!”
这一瞬间,众人见到似乎有某种怪力作祟,夏天成连人带椅挡在了玄空身前,那蹬腿在地面磨出“呲啦”的响声,分外刺耳。年轻汉子见状,急忙把刀头一偏,顺着夏天成头侧一毫划过。刀锋闪过,砍落一绺白发。
再瞧夏天成,原本因喝酒而通红的老脸瞬间又吓白了。他缓过神来,狠狠瞪了先前那年轻汉子一眼。那人不敢直视,退回到人群当中。众人投鼠忌器更不敢有所作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玄空逼迫夏天成喝酒。
第九碗、第十碗、…,两人喝道第二十碗,夏天成终于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连带他腹中未消化的事物,混同酒水一齐吐到了桌上。登时弄得酒臭气冲天,甚是难闻。
玄空醉醺醺地道:“你酒量太差!还不如我师父,扫兴,太扫兴了!”随之把虚凌内力一收。
那夏天成身子一直绷着,突然不受力了,一下高高跳起,又重新落回到椅子上。他从来没有饮酒的习惯,今日能连饮二十碗完全是靠深厚内力相撑。这时身得自由,仍感觉腹中胀痛的很,于是“哇哇”又吐了好几口。这些玄火教教众从来没见过教主如此狼狈,均感觉场面太过尴尬。另有几人对夏天成颇有怨言,平时又不敢表现出来,此时便在内心中暗暗叫好。
夏天成咳了良久,才缓了过来。他怒目而视,眼珠中仿佛燃起火焰,指着玄空的鼻尖道:“你!…你欺人太甚!”玄空眼神涣散,磕磕巴巴地道:“你…酒量…太差!”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夏天成虽怒不可遏,但也明白自己奈何不得玄空,只得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待这些人都走后,玄空换了一个座位,他将小二唤上来又讨两坛酒。小二见那么人都这醉僧折服,当下更一点不敢怠慢,乖乖上了酒菜。
月渐西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申时。若按往日的规矩,酒楼早该打烊,但今时有这么一个凶人在此饮酒,小二也只得强挺到了现在。这其间又来了好几伙人物,全都是冲着玄空而来,有些是邪派妖人前来寻衅;也有正派中人不明事理,听闻有妖僧现世,来除魔卫道;这些人来到不久,均被玄空轻易打发。
眼下又听见人声嘈杂,新来七八个人进到店里就将玄空围在了中间。小二早已习以为常,这时连躲都不躲,稳稳当当坐在里面等收拾残局。只见这几人面相年轻,二十多岁的长相,看打扮也分不清是正派还是邪派。这些人不由分说,围成一圈扑通跪在了地上,为首之人朗声道:“在下李三,这位是陈二,…”他指着周围七人,说了一大串名字。又道:“我兄弟八人混迹于江湖之上,从无得名师指点,未臻武学上乘境界。今日特来此拜见大师,望大师念在我等心虔志诚,肯收为座下弟子,传下神通!”
玄空爬在酒桌上哼哼唧唧,缓了良久才听懂,这些人要拜自己为师,哈哈大笑道:“你们竟要拜我为师!我有什么本事能传给你们?”这些人道:“大师的事迹早已传遍江湖,我等只盼能尊您为师,学到您十分之一的本事也就知足。”玄空摇了摇脑袋,一会儿又点了点,才道:“好!今日谁能再陪我喝上二十碗,我就收谁为弟子?”
这些人闻言面面相觑,早知拜师之前必有难题考验,或验胆色,或验忠义,可谁也没想到竟是陪他喝酒。这事是难也不难,不难也难。若说难,总比让你去杀人放火、以身犯险简单的多;但若说不难,可寻常人还真喝不下二十碗。毕竟这些人内功稀疏,平常与之先前的邪派高手夏天成不可同日而语。眼下这些人都觉有些为难,可又一想,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怎么也该吃些苦头。于是这便纷纷点头,各要来一只酒碗,随着玄空饮酒。
咕嘟咕嘟,连喝三碗已经有人醉倒于地上,随后每喝一碗,便有一两人醉过去。待到喝上第十碗,先前那李三也眼前一黑,晕倒过去。玄空摇头道:“不行,不行,酒量太差,这样怎做的了我的弟子?”言罢,他仍不停饮酒,直到喝了第二十碗,身子向后一仰,只感觉天旋地转,终于沉沉睡去。
小二见状,硬支起眼皮,强忍睡意起身收拾,捡起地上二十余个空酒坛,又打扫了一遍,最后关上了店门。
第二日清晨,玄空酒醒一半,仍是晕头转向,恍惚间听见周围鼾声如雷,异常烦扰。昨夜之事,他是一点也记不得了。这时睁开朦胧睡眼,见自己身旁有八个人正自酣然大睡,不禁心生诧异,暗想:“这些人都是谁?难道我昨晚跟他们一同喝酒?”他揉了揉脑袋,如何回忆也想不起来具体怎么回事。
放纵一夜之后,那迷茫感又浮上心头。玄空开始踌躇今后自己何去何从,心想:“要不我去投奔汤枫大哥?眼下就是洛阳,想找丐帮应该还算容易。”心中立马又否定“不行!二十四鬼早就盯上丐帮了,近来丐帮已是十分低调,便是为了掩人耳目暗中发展,以此休养生息。我这一去,丐帮又成了集矢之的。”
随即他凄然想到,这世间我还有哪个亲朋好友。蓦然间,头脑中浮现出两道倩影。玄空一拍大腿,心道:“对啊,我就去找薄扬和苏念!这时她俩一定在藏剑阁,那里地势隐蔽,且有百剑殿的剑阵,谁都闯不进去。也不怕妖人来袭”想到这两位佳人,玄空心中一阵甜美。他酒劲未退,平时不敢想的事,这时俱在脑海中痴想连篇,暗想“此时是宋朝,我如今又不是和尚,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原属常见。这两个姑娘,我就一齐娶了,天下间又有谁敢说不行!”他这一厢情愿的妄想,虽忽略了两女子的感受,却让自己十分振奋。想到这里,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收拾行囊就要离去。
小二见这凶人醒了,也不敢再睡,跟着站了起来。玄空又掏出一大锭银子,递了过去,道:“烦劳小二哥再给我装几囊酒水,路上解渴。剩下酒钱就给你当辛苦费了。”小二见那银子足足有二十两,连忙接道了手中,欢然答应道:“好嘞,这就给您准备!”心想,自己也真没白白伺候了一晚。
小二得了银子,办事是十分麻利,一会儿时间准备了十多个满满当当的酒囊,各个有二十余斤。玄空轻飘飘拎起百斤酒水,迈步而去。
洛阳城此距琊剑山数千余里,玄空买来一架马车,缓缓而行。此间长路漫漫,他一边饮酒一边赶路,倒也十分自在。
行了数日,已经赶到了贵阳附近。此地山路蜿蜒崎岖,道上坑洼不少,马车行驶十分颠簸,这一来行进速度更慢了许多。待走到一处的山径拐角,但见这里地势狭窄,仅能容纳数骑并过。然前方却挤了黑压压一片人,看情形分两团人马相互对峙,更有一男一女各持道剑在当间拼斗。这些人是由北向南而行,玄空则由南向北而去,他们既堵上了道路,马车便驶不过去。
此时玄空没完全喝醉,头脑一半清醒,暗想:“这些人可别是妖人打扮的,故意在此做戏拦路,我可得仔细一些。”他一时并未声张,勒停马车,在旁静静观看。见这些人全是道士打扮,举手投足间带了一些呆气,到真不像是常在江湖上走动之人。且一方全是坤道士(女道士),另一方则全是乾道人(男道士),两边都全神贯注地瞧这中间两人比斗,压根没留意自己。这样看来,到似不像冲着自己而来。
玄空心中一宽,又回思起,一路之上似乎见许多道士都向东面赶去,心想:“莫非天下道门有什么集会?”再听这两人边打边说,坤道士言道:“陈道兄,明明是我上清观先来此,你们神霞派后至却要先行,这可有些蛮不讲理了。”那乾道士道:“唉?你我二人并骑而至,你怎说是你们先到?再者家师南华子已然先赴东海住持大局,我们正着急赶去帮忙,张道长就不能先让一步?”南华子是当代道门三尊之一,在道门乃至整个武林都享有极大的威名。那坤道士闻听南华子之名显然有些忌惮,但又不想因此让步,才道:“莫要抬出南华真人的名号吓唬我等,难道他老人家让你们仗势欺人的吗?”乾道士冷哼一声,道:“那就不要多费口舌,你我剑法上见真章儿!”
玄空听得明白,这两伙人竟然只是因谁先行路起了争执。这就可奇了,道家向来以清静无为作为宗旨,这神霞派与上清观皆是道门大派,因为这点小事打了起来可着实有失道家风范。再瞧这两人功夫不高不低,勉强能算一流高手,道家武学以绵柔为主,要分出胜负或许要等待多时。
玄空没了耐心,跳下马车来,说道:“二位这是要斗到什么时候?我可有些等不及了,要不先停手,让我过去你们再打。”一众道士见迎面走来一个醉酒大汉,都没有如何在意。坤道士趁机说道:“这位施主等了良久,陈道兄你领人后退,让他过去吧!”乾道士道:“你让我后退,你怎么不退?你退一步,我就退一步。”两人说话间又拆了数招,谁也没又让步的意思。
玄空摇了摇头,把手中酒碗抛出。这只碗在半空中“呜呜”作响,所击之处正是两人下一招交兵的方位。两人见这碗破空而来,风声有异,想必劲势非同小可,这便不敢轻易持剑相触,只得收招。
两人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玄空,见他头发极短,面上胡茬稀稀疏疏,衣服破烂,模样十分狼狈。但瞧他刚刚露那一手功夫,臂力就非凡人所有,可见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两人各打一稽首,道:“得罪了。”
玄空抱拳道:“两位道长何必为争这一步便利而大动干戈?”那两人欲言又止,似乎有着什么秘密不能告知外人。半晌之后,乾道人才道:“张道长,你我现在各退一步,让这位施主先过,你看如何?”坤道人点头首肯。
随之两人领着人马一齐后撤,玄空的马车这才从这窄窄的山路上过去。他刚一走过,这两拨人又蜂拥而堵,相互争斗起来。玄空把这事细细一想,猜出个大概,应该是东海之地出了什么道家的至宝,这才引得全天下的道门齐齐赶至,神霞派和上清观还没赶到就先起了争端。他此时一心想见二女,对旁的事毫无兴趣,这便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