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阋墙(2/2)
贺翦把人打发走,又喝了口茶,自言自语道:“不过,放跑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说着将茶盏放下,又赏了会儿景,这才起身慢悠悠回到前厅。
“四公子!四公子!”一名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急道,“二公子过来了!也不知怎么了,他那模样瞧上去像是要杀人!”
贺翦几不可见地笑了笑,点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
下人愣了一下,懵懵地点头应了。
贺翦刚跨出门槛,忽然听到破空之声,面色一惊,急忙侧身避过,只听一支利箭擦着他耳际飞过,“咄”一声射入身后的门框,嗡嗡作响。
抬起头,见贺翎阴沉着脸盯着自己,贺翦回头看看身后的箭,又看看他,惊讶道:“二哥,你做什么?”
贺翎双眼迸出血丝,一片赤红,二话不说再次拉开弓弦,又一支利箭朝他飞射过来。
贺翦眼神一顿,拔出腰间的刀迅速抬手抵挡,急道:“二哥,你这是要做什么?!”话未说完,又是一道利箭射来,连忙挥刀格开。
这突然而来的阵势,把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贺翎眼角扫视四周:“下去!”
下人们看看他,又看看贺翦,没见到贺翦做什么反应,但本能地听从了贺翎的命令,纷纷回避。
贺翎并非当真要杀贺翦,虽然连发三箭都是冲着他的脖颈,可心里清楚他一定能避开,这三箭带着怒气,可射出去后,并没有让他心里好受半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今日,竟然与自己的亲兄弟刀剑相向。
贺翦面露不解:“二哥,你究竟是做什么?”
贺翎将手里的弓箭扔了,大步上前,眉峰眼角处处透着凌厉,可瞳孔深处却压抑着痛楚,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收紧力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四弟,当初在临水,我怎么说的?就算贺家夺了天下,我们手足之间,也永远不能生嫌隙!”
贺翦本身练武的底子,肩头竟让他捏得生疼,看着他,略带疑惑地笑了笑:“二哥,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我们兄弟何时生过嫌隙了?”
“你这是装傻?!”贺翎让他脸上的笑容激得怒火更甚,深吸口气,“方才你的人去找周荣,我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四弟,你是我亲兄弟,竟然为了争权夺利设计陷害对我们贺家忠心耿耿的大将,你良心何安?!”
贺翦眨了眨眼,错愕道:“二哥,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常将军不是被赵暮云害死的吗?怎么……”
“被赵暮云害死的?”贺翎冷笑,“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周荣是我手底下的副将,你派人去找他做什么?”
贺翦一脸无奈:“二哥,你误会我了。是周荣在军中的一名远方亲戚,听说他被革职了,想要探望他,但是又不敢贸贸然过去,生怕惹你生气,这才求到我这里来的。”
贺翎让他颠倒黑白的话给震住了。
“你若不信,我现在就把人叫过来。”
贺翎狠狠闭了闭眼,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苦笑,抬手想要揍他一拳,那拳头却半天落不下去,最终狠狠砸在他身后的门框上。
贺翦皱了皱眉:“二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贺翎从胸口掏出那张地契,抬手在上面狠狠戳了戳,怒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邙城的地契?嗯?!”
贺翦眼中微微一闪,想要抬手去拿,却抓了个空。
贺翎把地契重新收好,沉声道:“这地契我替你保管,你只管告诉我,你买那座宅院做什么?”
“是,那宅院的确是我买的。”贺翦点点头,“不过买座宅院罢了,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喜欢就买下来了。”
贺翎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盯了良久,终究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这一拳力道十足,贺翦猝不及防让他撂倒在地,嘴角立刻淌出鲜血,抬手擦了擦,并无波澜的双眼抬起来时却瞬间表露出错愕:“二哥,你究竟是怎么了?如此莫名地跑过来兴师问罪,我可是要冤死了。”
“你冤死了?你冤得过常将军?”贺翎见他从地上爬起来,又一拳朝他砸过去,咬牙道,“爹怎么教我们的?有力气去打突利毛子!不许窝里斗!你从小听来的教诲都扔到哪里去了?我今日就替爹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说着走到旁边捡起那把铜弓,回来狠狠砸在贺翦的背上:“孽子!”
这铜弓分量极重,一般武将臂力不够的话都拉不开,现在重重砸在贺翦的脊梁骨上,当下就把他砸得直冒冷汗。
贺翦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解开刀鞘挡住他手中的弓,却让他又狠狠一砸撞飞出去,肩后重重挨了一下子,不由闷哼一声:“二哥!”
“你害死长珩!害死常有为!下一步要害死谁?害死你二哥是不是!”贺翎让怒火烧得理智全失,又一下砸过去,那弓臂指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想要什么,世子之位,还是以后储君的位置?你想要什么你对我说!我让给你!”
贺翦扶着腰站起来,不明白他为何要说“害死长珩”,只当他他气糊涂了,皱眉看着他道:“二哥,我若是做了错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无凭无据,就这么指责于我,你让我怎么对你解释?”
贺翎听到“无凭无据”就面色更黑,恨恨道:“你借着查粮草一案,早就把证据毁灭了,如今还问我要证据?”
贺翦揉着腰蹲下去,苦着脸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哥你何必对我苦苦相逼?”
“倒是我的错了?”贺翎让他的颠倒是非气得心口窒闷,在他身边蹲下,缓了语气,“四弟,你此时悔悟还来得及,你想要什么,我让给你。”
“我能要什么?”贺翦苦笑,“二哥,莫不是你担心我夺了你的权势地位,故意给我安下这些罪名罢?”
贺翎眼底一沉,神色彻底冷下来,站起身抿紧嘴唇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
就在此时,萧珞赶了过来,身边跟着罗擒,押着那名在牢中受过重刑的人。萧珞看到贺翎手中的弓,又看看贺翦嘴角的血渍,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上前:“云戟,我把人带过来了。”
被押着的人正是画像中所画的那个人,贺翎转头朝他看了看,又看向贺翦,沉声道:“此人已经招了,你在邙城招兵买马,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贺翦看着那人,皱了皱眉:“二哥,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子?我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人我从未见过,谁也不知是不是你自己找来的。”
贺翎气得手都颤抖了,握紧铜弓狠狠抽在他腿上:“跪下!”
贺翦闷哼一声,没撑得住这么大的力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二哥、四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闻讯赶来的贺翡急匆匆跑到廊檐下,看着一身是伤的贺翦,大吃一惊,目光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来回,见贺翎眼眶湿润,竟似哭过了,不由大急,“爹和大哥明日就进京了,你们怎么这个节骨眼闹上了?出什么事了!”
萧珞目光一闪,转头定定地看着贺翦。
贺翎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绷起,再次抬起铜弓,怒道:“我要教训教训这个为了争名夺利草菅人命的混账东西!”
萧珞面色一变,迅速抓住他的手臂:“云戟,别打了,有什么事,等爹回来再说。”
贺翎让他捏得有些疼,转过赤红的双眼看着他,这才觉得自己嗓子里火烧火燎地痛:“长珩……”
萧珞把他的手拉过来,看向贺翦:“人已经招了,你不承认不要紧,还有一份地契,白纸黑字。云戟念在兄弟情义,不想将事情告诉爹,只希望你能自己悔过。”
贺翦沉默了半晌,叹息道:“二哥,你何苦给我安上那么多罪名?那张地契,你去问爹吧。”
贺翎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