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六日(2/2)
“说下去!”莫医生再次使用了命令式的口吻。
我觉得他很残忍,他似乎是非常喜欢听这种可怕的事情。
“是。”她在莫医生的命令下终于服从了,“然后,他们把我摁在了地上,撕烂了我所有的衣服,他们的手上全是血,在我的身上乱摸,然后……”忽然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好像真的有人在撕她的衣服,刚才平静的语气也消失了,而是大声地叫起来:“放手!畜牲,我求你们了,不要……”
我注意到她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两行眼泪,我不敢相信她是在说谎,又偷偷地观察了莫医生,他的眼睛里却放射出兴奋的目光,好像这反而刺激了他的什么感官。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泪流满面地退后了几步,接着,打开门就走了出去,门外传来她急促的下楼声。
“你知道吗?”莫医生靠近了我说,“那些日本人是轮流的。”
“无聊。你不该强迫她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
“每个人都应该直面痛苦。”他居然还振振有词,然后又对地上的一老一少说,“好了,今天的治疗到此为止,你们都很棒,下一个疗程准时来报到。”
一老一少睁开了眼睛,走了出去。
“好了,下一个是你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莫医生两个了。
“我?”
“来吧,坐在地上,干净的,闭上眼睛。”
“不,我不相信这个。”
“你必须相信,坐下。”他又一次用了命令式的口吻,我发觉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也许是他善于虚张声势,我竟真的坐在了地上。他继续说:“闭上眼睛,好的,放松些,放松,再放松——”
他居然一口气说了几十个“放松”,我也记不清他说了多久,总觉得自己的确放松了下来,好像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思维变成一种独立的东西,最后,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他的一句话:“你已经不再是你了。”
我不再是我了?
瞬间,我好像坠入了坟墓中——
过了不知多久,我睁开了眼睛,莫医生还是坐在我面前,我逐渐清醒过来,看了看,还好,刚刚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你知道刚才你告诉了我什么?”
“刚才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刚才我说我是皇帝投胎你也信。”
“没错,你对前世的回忆就是帝王的生活。”
“放屁。”这句话我说得非常轻。
“没有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那请你告诉我,我的前世是哪个皇帝,秦始皇还是汉武帝?”我真有些气愤了。
“信不信由你。”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巫师?”我有一种揍他的冲动。
“在上古时期,最早的医生就是巫师。”他的回答居然还引经据典,不过我也同意他的这句话,但问题是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他是个骗术高明的骗子,尽管我难以怀疑前面那个女人回忆的真实性,太像真的了。
“对不起,我走了,今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走出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走到楼下,rose对我微笑着说:“你好,治疗得怎么样?”
我原本想说“糟糕透了”,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含混不清地说:“还好。”
我走到了门口,身后传来rose的声音:“下次请再来。”
我回过头去,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跨出了诊所的大门。又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我回头看看这栋三层楼的房子,突然有些害怕。刚走出几步,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我眼前掠过,有些眼熟,我又加快了几步,虽然只看到背影,但那女人侧了几次头,我看清她是谁了——黄韵!
她怎么会在这里?
看得出她刚从诊所里出来,正向马路的方向走去。我先放下了疑惑,走上去叫住她:“黄韵。”
“怎么是你?”她显得很吃惊,立刻又恢复了平静,“这么巧,世界真的越来越小了。”
“我是来治疗的。”
“哦,我忘了,是我介绍你来这里的。”
“你怎么也在这里?”
“最近我的心情不太好。”她犹豫了片刻,有些遮遮掩掩。这算是回答吗?她在转移话题:“对了,莫医生对你的治疗怎么样?”
“我对他非常失望。”然后我轻轻地说,“他有些装神弄鬼,别对他说是我讲的。”
她笑了笑,脸色红润了许多,我这才注意到她与上次在咖啡馆里见面的时候相比少了几分憔悴,多了几分姿色。我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上个星期陆白的追悼会上好像没看见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因为我太累了。”
“也许是的。”我低下了头。
“你有女朋友吗?”她突然问了我这个问题。
“没有,从来没有过,有什么事吗?”我很奇怪。
“哦,我知道了,没什么,那好,再见。”她理了理头发,披散的头发蓬松柔软,在阳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然后挎着包轻盈地向前走去。
这个奇怪的女人。
我的心里忽然荡起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