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周岁 一(1/2)
“娘,吃药。”
药碗放到一旁,一碗面又端到跟边:“娘,吃饭。”
阿福心里又是酸楚,又觉得一丝甜意。
“好,娘吃饭。”
李誉的趴在她旁边,瞅着她把面一口一口吃了,才露出点笑模样。
阿福忍不住轻轻在他脸上捏了两下:“小机灵鬼儿。”
“这可是王爷费了好大功夫才教会小世子的。说来也奇怪啊,小世子学别的话还没有这么利索,这两句一教就会。”
阿福笑了笑。
尖尖的一碗面吃下去,胃里给装得满满的,身体也变得暖洋洋的。
以前她还用这招来对付李固,他若是情绪低沉,就想法子让他多吃些东西,肚子一被填满,脑子里的想法就会变少,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分薄了悲伤和郁结。
结果李固这人实在太精明,没几下就把她的招数学过去,用来对付她,而且还用上儿子这么个得力帮手,父子俩的黄金组合堪称有勇有谋,儿子有勇,老子有谋——很好,很强大,真的强大。
阿喜在她面前死了,阿福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睁开眼的时候,李固和儿子都在身边守着。阿福睁开了眼,有好一会儿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躺在这儿。随后,她才慢慢想起之前发生的一桩桩事情。
朱氏死了,阿喜也死了。
真奇怪,一桩接一桩死亡在她的面前发生,她没有做噩梦。
这次,与从前都不同。从前那些人的死亡,都是她听说的,而且那些人,与她的关系也是疏远的。
可是这回接连两桩,都是她的亲人。
而且,都在她的面前,那么直接的,那么近……触摸到死亡,沾染上鲜血。
可是在她昏睡的梦里,她梦到的,却都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也许只是朱氏替小时候的她穿鞋子的瞬间。
也许只是和朱氏分着吃一块烤芋头的小事。
伤害与痛苦会被时间带走,最后人们能记住的,大概都是那些曾经的快乐。
她印象中的朱氏不是最后那生息全无的冰冷尸体,而是若干年前,父亲还在时,朱氏那带着羞涩的幸福笑意,低头时流露出来的温婉风情。即使荆钗布裙,也掩不住她的好容色。
她是幸福过的。
她和父亲……应该也是有情的。
不然的话,她不会那样认真的,即使是勉强也要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主妇。
在父亲去了之后,她对自己的要求那样严苛。酱菜铺子是要开门做生意的,也有人对她言语轻佻,风言风语,她从来不理会。街坊似乎还曾经有人想给她拉纤儿做媒,劝她再嫁,她也丝毫不假辞色。
阿喜也已经去了,阿福原来的仇恨憎恶就象抛进了水中,沉了,看不见了。
没有了那股盘距在心头的怨愤,阿福也并不觉得快活。
她觉得失落。
纵使阿喜也死了,她的恨消了。
可是朱氏终究是永远离开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福摸摸儿子的头,无声的叹气。
李誉的抓周,原来她和李固两个人商量过许多次。要怎么办,要请什么客人,要摆放什么东西,一样一样的寓意,一样一样的选择……
可是现在却不成了。
国孝家孝在身,连鲜艳衣服都不能给他穿,吃食用度这些全都简了再简,阿福真怕他亏了身子。
抓周还是要抓的,阿福还一早就下厨,亲手给他做了长寿面。面做的香喷喷热腾腾的,小李誉很给面子的把一碗面都吃下去了。
抓周时没有旁人。都是是关系极亲近的,李固,阿福,还有韦启韦素,杨夫人。朱平贵也来了,脸上的伤势渐愈,疤是红的,放在他有点黑的皮肤上倒也不是很显。
各人都有礼物相赠,韦启送的居然是把小剑,韦素送的是一盒子大大小小的石头,形态各异,颜色也不同。阿福拈起来一小颗,笑着说:“你送人总是石头,这倒是省心省力省钱,路边捡了来洗洗擦擦就送人了。”
“嗳,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韦素笑嘻嘻地说:“我这些石头也都是千里之外来的,比鹅毛那又重多了。”
阿福说不过他,不过这些小石头李誉也很喜欢,捡了圆圆小小的就攥着不放手。阿福只吩咐人看着不许他把石头放进嘴里吞下去,倒不阻拦他这爱好。
喜欢石头也没什么不好的。
二丫也穿了簇新的衣裳,扎起两鬟头,还带了朵小绒花。
屋里摆了满满的东西,书,笔,墨,纸,砚,印,小木刀小木剑之类的,还有算盘,吃食,玩具等等,满当当的摆了一大片。
这些东西是李固和阿福两人一起摆着的,看到从盒子里取出胭脂手帕来的时候阿福还吃惊了一下,顿时想起有个很有名的宝二爷抓周抓了胭脂水粉的例子来,轻声问:“这个,还摆上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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