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争执(1/2)
负责,怎么负责?
朝朝又是一愣,混乱的心神渐渐找回一丝清明。她不可能让他负责。
面上的红晕褪去,她垂下头,声音也冷静了下来:“多谢陛下好意,不用的。”
他是个有担当,负责任的男人,顾及她的名声,哪怕是意外,哪怕这么做于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也愿意对她负责。
可她身份敏感,是废太子赵旦的未婚妻,若是因为刚刚的意外成了他的妃子,世人该如何评说她,又会如何戳他的脊梁骨?祖父和赵旦又何以自处?
如他所说,今日之事不过是个意外,只要他们两个不说出去,完全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对,就当没发生过,这样对大家都好。朝朝说服了自己:“还请陛下忘了刚刚的事。”
赵韧看着她,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奇怪,朝朝看不清他的表情,莫名不安,开口扯开话题:“陛下,呃,不知陛下召民女来,究竟所为何事?”
赵韧道:“我们出去细说。”
帘子掀起,光亮涌入,奇怪的气氛被打破。朝朝如梦初醒,应道:“好。”
重新踏入外间,朝朝才有工夫细细打量周遭。这里比里间大了足足三倍,朝南一排明亮的轩窗,布置成了书房的模样。
中间一张六尺长的大书案,上面整整齐齐地堆着两堆奏折;书案后是宽大的雕龙椅,对面则是两排铺了银狐皮毡子的黑檀玫瑰椅。
赵韧从玉狮镇纸下抽出一封奏折给她:“这道折子麻烦你带回给令祖。”
朝朝接过奏折,一眼就看到了祖父熟悉的字迹,心中一动:“这是什么?”
赵韧道:“花太师的辞呈。”
朝朝想起先前看到祖父白发萧索,茕茕独行的模样,原来,他竟是向这位上了辞呈,不愿效忠他吗?难怪没有人愿意与祖父一起走。
也是,祖父和花家早就随着她许嫁赵旦,打上了废太子一党的烙印,祖父更是兼了赵旦的老师,悉心教导。如今新帝上位,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用自己对手的人?与其被猜忌排挤,不如及早激流勇退,退位让贤。
赵韧道:“朕没有准。”
朝朝愕然:“陛下?”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劝祖父为他效力吗?
“我请花小娘子来,正是想请你转告令祖,大安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朕盼他能抛弃成见,早日归朝,为大安效力,为百姓效力。朕愿效太宗用魏征,就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
唐名臣魏征原是太子李建成的太子洗马,多次为李建成献计,要他防备李世民。后来玄武门之变,太宗李世民杀李建成,即皇帝位,非但没有追究魏征,反而重用了他。
贞观一朝,魏征直言上谏两百多事,皆为太宗所纳,君臣相得,传为美谈。
赵韧以此类比,显是诚心要用花羡。
朝朝不觉动容:“我定会转告祖父。”
赵韧补充道:“你若能说服花太师,作为回报,朕会助你将梧山书院发扬光大。”
朝朝惊讶地看向他。
梧山书院是朝朝的父亲花惜之生前所办。
花惜一生没有出仕,将全部的心血都投注在了书院。临终前,将书院郑重托付给了唯一的女儿。这几年,书院名声远扬,越发壮大,原来的地盘便显得局促。朝朝一直盘算着把和书院相邻的地买下来,方便扩建书院。
不巧的是,那地是寿安长公主的产业。
寿安长公主和朝朝不和,听说花家的书院要买地,一口就回绝了。朝朝为此费尽心思,托了好几个人情,寿安长公主却油盐不进,始终不肯松口。
她是承平帝的胞妹,深受承平帝宠幸,连赵旦都拿这个骄横任性的姑母没办法。
赵韧的意思,如果她能说动祖父为他效力,他会出面帮她解决买地的事吗?
朝朝怦然心动。
夜已深,宫门落了钥。岳重山请了赵韧的手令,叫开了朱雀门。
朱雀门后的值房内,赵成旭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看着下轿换车的朝朝“啧”了一声:皇兄小气不给他看脸,他不还是看到了?
果然是个美人,只是,看打扮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到底是谁家的,叫六哥那般迫不及待,刚刚入主太极殿就把人接进宫幽会了?
朝朝浑然不知赵成旭的窥探。回到花府时已是宵禁时分,岳重山一路将她护送入家门,就带着围府的士兵悉数撤去。
朝朝直接去了三春堂。
花羡还没睡,换了身灰扑扑的道袍,灰白的头发披散着,正在西次间练字。
狼毫饱蘸浓墨,落于宣纸之上,笔走龙蛇,一字字敛了锋芒,却更见功力。
朝朝安静地候在一旁,看着祖父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以及瘦削的身形不免心酸:祖父到底还是老了。
等他写完,朝朝将赵韧给她的奏折递给了他。
花羡却看着她皱了皱眉:“你的耳坠怎么少了一只?”
朝朝一怔,伸手摸去,果然发现左耳的赤金镶南珠新月耳坠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朝朝懊恼:她太大意了。闺阁之物,流落在外,总是麻烦。
花羡反过来安慰她:“你一路都没去过旁的地方,不是在车轿中,就是掉在了太极殿西堂。新帝御下极严,他们必不敢私藏你的东西。”
朝朝放心了些:以新帝的人品,应该也不至于借此生事吧。
花羡打开奏折,殷红的“不准”两字跃入眼帘,他出神半晌,轻叹一声。
朝朝将赵韧的那番话转述给花羡,问:“祖父,陛下有意继续用你,其意似颇为诚恳?”
花羡道:“无非是祖父这把老骨头还有些用处,能为他稳定人心。”
朝朝道:“稳定人心不好吗?”
“好。”花羡叹息,“魏王心胸眼界皆属不凡,不计前嫌,不失为明主。只是,祖父身为太子的老师,捉拿魏王之计是我为太子所出,罪责本该我一力担下,岂有再背叛他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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