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难言(四)(2/2)
燕赤雪点了点头,心道:“这二人受衙门通缉已久,今日落网,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知那白袍公子是如何将这两个祸害揪出来的?”想到这儿,心中多了一丝好奇,暗暗打定主意:“不忙着揭露自己身份,暂且先静观其变。”
只听辣手惜花嘿嘿冷笑道:“本来我还在奇怪,怎么到处都有官差在寻我,原来是你们猎花双怪做下的好事。你们两个用我的名头在外招摇过市,奸**女,日子倒是快活的很呐。我与二位素不相识,可谓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们却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坏我名声,不知是何道理?”张宗嗣一行三道听了这话,都面露古怪之色,心中暗暗好笑,想道:“什么叫作‘坏你名声’,难道你本来名声很好吗?”
那书生回答道:“素不相识虽是不错,但我们二人看你不顺眼已久。”胖和尚随即附和道:“不错,你这家伙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简直可恶至极!”
辣手惜花道:“愿闻其详。”
书生道:“听闻你曾说,采花一事须得两厢情愿,若是女子不愿意,那便不可勉强。不知是不是?”
辣手惜花点头道:“我的确说过。就像‘情欲’二字,是以情为先,欲为后。当然有情无欲,固然不美,但倘若只有欲,却无情,那岂不就和畜生一般下流?”
胖和尚神情茫然,向那书生问道:“秀才,他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书生道:“他骂我们两个是畜生。”胖和尚一怔,随即恍然,破口骂道:“我看他才像畜生,奶奶的,简直就一个矬地钉,矮冬瓜······”
书生止住他的谩骂,朝辣手惜花道:“你这人尽会胡说八道。大家都是采花之人,既然享了艳福,就理应受世人唾骂,谁像你这厮那般假清高。难道这些年来,你都是和人家先谈情,再办事的么?凭你这般相貌,谁看到你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原来这辣手惜花行事奇特,下手目标不是深闺怨妇,便是苦难女子。她们饱受丈夫冷落,甚至是虐待,却又因为种种原委,不能做出和离之举。这些女人一肚子苦水无处倾吐,辣手惜花便趁虚而入,讨得她们欢心之后,双方就做了露水夫妻,往往事后这些女人对他也并无怪罪之意。这过程中辣手惜花易容改面,所以也没人见过他本身的丑陋容貌。虽然他的所作所为有悖伦理道德,被扣了一顶淫贼的帽子,但本来名声不算太坏,江湖人送他“惜花”二字,便是指他爱惜、怜惜那些可怜女子。
燕赤雪略知此中情形,所以之前与刘大富谈话时才会露出意外之色。据刘大富所说,辣手惜花在信中坦言看上了刘芊芊的美貌,但刘芊芊是千金小姐,照理说不对他的胃口。由此看来,那封信的来路也有蹊跷,不一定就是辣手惜花写的。
只听书生接着道:“我们二人就是看不惯你这般假惺惺的模样,于是决定想个法子叫你出丑。正好我们路过建康府,看上了几个俊俏又风骚的小娘子,然后便······”
白袍公子轻咳一声,打断他道:“这一段就不用说了。”
书生正说得双眼发亮,似乎十分兴奋,但遭到白袍公子喝止,只好住口不言,显得颇为失落。过得片刻,他道:“我们二人顶着‘辣手惜花’的名头风流快活,事后也没人发觉不对。我们二人正沾沾自喜,今日又想去秦淮河畔找点乐子,却没想到给这位擒住了。”说着朝那白袍公子一指。
众人听了事情经过后,皆觉得猎花双怪为人荒诞无耻,竟为了这种缘由,祸害无辜女子,当真是丧心病狂,罪不可赦。
这时,张宗嗣长剑在手,心中又有了底气,道:“猎花双怪与辣手惜花都是为人不齿的淫贼。就算这次建康府的淫案并非辣手惜花所为,谁又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做出这等罪孽?我看不如借此机会,将这几人一并除了,也算是一件大功德。”王志长与李志军皆称是。
白袍公子皱眉道:“岂能以未造之业给人定罪?”
张宗嗣冷笑道:“阁下是下定决心要回护那淫贼,与我正一教作对么?”说罢朝王、李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挪动脚步,踩正方位,摆出“玉清剑阵”。他之前吃了个大亏,这回一心求稳,也不主动出击。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清朗娇柔的声音喝道:“等一等!”正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燕赤雪。因为她许久未曾说话,这一开口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燕赤雪向那白袍公子问道:“听说阁下助人洗脱冤屈,是因为有事相求?”白袍公子一怔,随即点头道:“正是。上月初,在下有一位至交好友给人害死在建康府。此事扑朔迷离,凶手作案时又不留痕迹,在下追查许久,却一筹莫展。后来碰巧遇上了这位朋友,他说自己掌握了一些线索,不过要在下替他做一件事来交换。”这属于私人之事,白袍公子本可避而不答,但不想他却如此坦诚。
燕赤雪闻言后不禁微微皱眉,只觉对方的话中蕴含着什么重要信息。她朝白袍公子深深望去,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白袍公子洒然一笑,道:“在下姓林,名子言,大理人氏。”
燕赤雪眼神一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原来是林······林公子,久仰大名。”
林子言见她神情有异,知道自己身份已被看破,笑道:“不敢。不知姑娘是······?”
燕赤雪摘下腰间的玉牌,举起向众人展示后,道:“燕赤雪,临安正清司指挥使兼总都头。”
一时间小酒馆内鸦雀无声,谁也没料到这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竟是大名鼎鼎的神捕“玉面飞燕”。张宗嗣想到自己刚刚的种种举动,不禁额上冷汗直冒。
燕赤雪环视众人,淡淡道:“建康府淫贼一案,应由官衙审查处理,岂可如同儿戏?你们这般私自处决嫌犯的性命,视王法为无物,当真是胆大妄为。”这话明摆着是向张宗嗣等人说的。
张宗嗣脸皮发胀,道:“这······我等也是······也是心系百姓,见不得这等奸恶之人为害乡里,才一时间做出激愤之举。燕······燕捕头,我们无意妨碍官衙查案,只是想在旁出一份力罢了。”
燕赤雪哼了一声,摇头道:“出力?出什么力?你是提供了什么重大线索么?还是找到了关键证人?依我看,你对本案毫无贡献,却在这里瞎凑热闹,给我平添了不少麻烦!”
张宗嗣给她一顿数落,心中既是不甘,又是愤怒。原本他以为可以借此“匡扶正义”之举,在美人面前表现一番,但谁知到头来却是自讨没趣。他越想越是不忿,觉得自己面子尽失,于是掏出一块银元宝重重放在桌上,脸色铁青道:“我们走罢!”说着便转身就走,竟连一句场面话也懒得再说。王志长与李志军二人以他唯首是瞻,虽然觉得太过急促,却也只得一同灰溜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