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此心安处(2/2)
若是国相管军政,国王吃喝玩乐,两者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可东汉一朝各任国相都揣测上意,知道皇帝和朝廷不待见藩王,于是乎藩王一有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情,国相必定第一个上表弹劾。
朝廷接到弹劾往往就会仔细核查,若是查实了轻则训斥,重则削封乃至贬谪除国。
而国相往往会得到皇帝和朝廷的嘉许,故而原本没有监督藩王职责的国相,变得比御史还火眼如炬,甚至眼泛绿光。
加上各州刺史等等的重重监督,藩王的富贵闲人日子并不好过。
好在历任济北王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敢有所造次,只是努力地把自己的财富挥霍出去,在宫城之内合乎礼法的营造宫室,也不敢苛待治民,反而把汉代最为推崇的孝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博得个仁孝贤王的好名声。
现在的济北王是刘次之子刘鸾,他老爹以孝著称却不长寿,二十六岁时就薨了,留下八岁的刘鸾袭封至今也已经十五年过去。
卢县作为近九十年的藩王宫邸和郡治所在,宫室修筑、王府采买、官吏往来等等,自然也带动了整个城市的蓬勃发展。
卢县城外郭东西宽一千二百步,南北宽一千五百步。
城墙外引济水而灌有宽逾十丈的护城河,城墙墙基厚十丈,墙高三丈五尺,墙头宽五丈,全都是一尺左右的一层层夯土垒成。设有东西南北四门,城门外均置有瓮城,门上建有三层高的门楼。
整个城的最中间靠北处修建有济北王内城,内城纵横四百八十步,高三丈。
穿过瓮城门、外城门,走在内城外侧的路上,陶应细细打量这座城池的城防,不由感叹一个郡国王都便是这样的坚城,若是两军对垒要攻破这样的坚城恐怕也非易事。
可想而知雒阳、长安等大城又会是何等雄伟。可惜堡垒往往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王莽时朝中乱政频出导致百姓疲敝,最终长安遭赤眉之乱毁于一旦。
而今安定的日子又过了一百五十年,却即将遭到黄巾之乱、董卓之乱、诸侯割据混战,想到这里原本轻松的心情就有些沉重起来。
在王宫门前往南转向,便是通往南门的大路,路西侧是国相治所,再往前走一些,路东侧才是卢县县治。
经过国相治所门口的时候,听到动静的小伙伴陈应从府衙里跑出来,高兴地打着招呼。
对于印象中不多的损友之一,陶应报以微笑回应,看到陶应骑着马,陈应有些惊讶地伸了伸大拇指。
现在不是和小伙伴道别情的时候,陶应比了个一会再说的手势就继续打马往前。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州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这话说的是一县县令若是和郡守国相在一座城里往往都会受制于人,若是和州刺史州牧在一座城中则更是“趋跄倥偬,供亿纷纭,疲于奔命”,
若是与京城同治则更为悲催朝中菩萨多不得不低头。
卢县虽然没有达到“恶贯满盈”的地步,但是同一座城里有国相府和济北王府,城里不亚于一千石的官吏绝不在少数,故而也不是轻松易于之所在。
这点从卢县县衙的形制就可以看得出,若是其他千石大县的县衙多是重檐叠嶂,再差也必然是五脊大宅。可济北国首县不过就是几进悬山顶的版筑房子罢了,虽也算得宽阔,但怎么也谈不上恢宏。
看着这座生活过三年的府衙,家人正在与前来迎候的小吏们搬着物事,心中不由感慨,物是人亦是,可是我还是我么?
若是我已非我,那眼前的这些人,这些物又为何与我还有如丝如缕的牵绊?
或者说,这个城的名字与此时代人们玩樗蒲时呼喝之声一样并不是巧合,而是为了“我”来到这个世界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