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九章 小人得志起风云 错走一步毁终身（2/2）
首先发言的是，身矬五短、黄眼绿睛的张开：“说！你这个反动分子，假秀才，为什么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
张九，站在汽灯底下，向着发言人踅了一眼，一看，就是今天向自己提出许多问题，而惹起自己一番议论的，叫坏蛆的张开。心想，这个小子今天提出的问题原来没有安好心呢，是有意识让自己说出心里话，以便借批判会将自己打倒。哼！怪不得满街的人都说你这个小子好心眼没有，坏心眼一箩筐呢！张九又向四周看了一眼，见大猫、二狗、山寨、四祥，还有几个平日专爱凑热闹，像牛尾巴的苍蝇，乱起哄的小青年，朝着自己怒目而视。知道今天这个阵式，如果还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必然会遭到这几个小子像对待阶级敌人那样，戴上高帽，脖子挂上砖头，像大虾似的跪到碌碡上，然后让他们拳打脚踢！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先承认错误再说。
“我错了，我一时糊涂，不该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不该替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刘少奇说话。”
“你说！你这种反动思想是受了谁的挑拨？谁是你的幕后后台？”张开又厉声地责问。
张九一头茫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为什么说，破四旧，横扫牛鬼蛇神，是毛主席在焚书坑儒？”
“你为什么说，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大跃进都是一场灾难，中国要倒退十年？”
“你为什么替刘少奇的三自一包大唱赞歌呢？”
“为什么……”
“为什么……”
“快说！”
“谁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谁就是现行反革命！”
“谁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谁就没有好下场！”
“打倒反动分子假秀才张九！”
……
这几个小子轮番对张九一阵狂轰滥砸，将张九轰得蒙头转向，往日与别人争论国家大事的劲头荡然无存，只有“我错了，我改正，一定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等等招架之功了。
批判会结束，红卫兵小将要定张九为现行反革命。由于大队书记，也就是革委会主任赵峰，当时也在现场旁听，当得知红卫兵要定张九为反革命后，就马上找张兵和王娟协商。
赵峰说：“张九也是贫下中农，是我们的阶级兄弟，虽然他一时糊涂，说错了话、站错了队，只要他认识了错误，我们就应该让人家改正错误，不能一棍子将人家打倒嘛！”
因此，红卫兵领导小组决定，让张九回家以后，深刻地检查自己的错误思想，并写一份自我检查的大字报贴到宣传栏上，以儆示后人。
张九因为发表了自己内心的愤慨，差一点被扣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不叫革委会主任赵峰从中协调，张九不是被逮捕，就是要带上高帽和地富反坏划到一起，被管制、限制自由了。
另一件事，是发生在原林业队队长，被打成坏分子的案件。
原林业队队长李廷，三十多岁，年轻有为，而且是初中毕业，有知识、有文化。在他担任河西生产大队林业队队长期间，率领七八个青年男女，不分昼夜的苦干了三年，撤沙换土，引进优良果苗，将河西村的一片荒滩野岭，改造成一片每年结出丰硕果实的花果园。社员们得到了实惠，同时，也得到了公社及县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并且县市领导正准备在河西村竖立一个改造荒滩野岭建设花果园的学习基地。就在这个时候，李廷被红卫兵揪斗了，并打入地富反坏中的被无产阶级专政的坏分子。
原因是，李廷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由于父母只听了媒人的一面之词，说女方如何聪明贤惠，如何孝敬父母，就强迫李廷娶了一门亲事。结婚以后，没过多久，女方对自己的丈夫就开始百般地指责与辱骂，并对公婆、小姑子，也是处处挑剔，只看到别人的缺点，而看不到别人的优点。所以，天长日久，两口子不免要产生矛盾，吵嘴打架就成了家常便饭。在此其间，由于李廷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他看到河西村有一片荒芜的荒滩野岭，就建议大队改造这片荒滩野岭，并作了改造荒滩野岭的详细规划设计。大队批准了他的规划设计，并任命他为河西村垦荒造林的林业队队长，从各生产队抽调八个青年男女做为他的队员。从此，他就率领着青年男女白天撤沙换土，晚上植树造林，有的时候，一干就是半夜。与此同时，他的媳妇不但不体谅自己丈夫的辛苦，而更加变本加厉的对丈夫进行辱骂、造谣生非；今天说李廷在外边跟某某如何如何，明天又说李廷跟某人怎么了。由于李廷考虑到自己的妻子，为自己已经生下了一个男孩，并且身上又有身孕，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后来，林业队为了便于领导和管理，就在荒滩野岭上建了三间办公室和工具库。这个时候，也正是改沙造林的关键时期，经常李廷带领男女青年们干到深夜，干完活还要计划第二天的工作，所以，有时太晚了，李廷就睡在办公室。夜不归宿！这更是夫妻之间的症结，尤其是，摊了一个不明事理而蛮不讲理的妻子，李廷更是过不下去了，见面就骂，抬手就打，就是见面礼。没有办法，李廷就采取了我惹不起你，就躲着你，所以索性就住在办公室，白天黑夜让她见不着面。
常了，林业队的青年男女，对自己队长的处境深表同情，尤其是女青年小花，见自己的队长每天不管白天黑夜，不管风寒雨露，都要亲自带领大家战斗在改沙造林工地，夜晚还要在办公室里为林业队的美好前景，工作到深夜，就主动照顾起李廷平日的生活起居。因为小花漂亮文静，温柔贤淑，并且聪明能干，吃苦耐劳，所以李廷对日夜照顾自己的小花就产生了怜爱之心；同时小花也被李廷的聪明才智和勤奋的精神所折服，逐渐地，两个人都产生了爱慕之心。由于两个人的爱情深入，小花有的时候就会陪着队长在办公室里过夜。
正当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的王坏水，早晨睡不着觉，三点多钟就起来拎着哭丧棒到处遛达。有一天，王坏水遛达到林业队的办公室时候，发现从办公室里出来一个只穿着背心裤衩的青年姑娘，由于好奇，就马上躲到一个坟茔的后边，趴在地下偷偷张望。当认清这个姑娘是小花的时候，并且洒了脬尿又快速进了屋，就跟着躲到办公室的窗户外面，老不要脸的，舔开窗棂纸向屋里偷看；当发现屋里的床铺上还有一个男子和小花抱在一起时，就趴在窗户上，忍着笑，憋着尿，看了个够。回家吃了早饭，社员们都下地干活时，王坏水又拎着哭丧棒遛达到坡里，见到张开和二狗，好像见了亲儿子似的，将自己早晨发现的特大新闻，绘声绘色地就向张开和二狗学了个滴水不漏。张开和二狗听了这个爆炸性新闻，兴奋得前仰后合；尤其是张开，更是手舞足蹈，马上跟组长请了假，先去林业队施工现场寻找李廷和小花的各种亲密现象，又在夜间偷偷地到林业队办公室窥探春色，得到了确凿证据以后，就先满街满巷的到处宣扬，然后，在小花的父母兄弟姐妹之间，又添油加醋的说李廷如何调戏妇女，如何将小花给糟蹋了。
小花的哥哥，是当兵回家不久的转业军人，在大队担任民兵连长，当听说自己的妹妹被李廷欺负了，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呢？所以，不问青红皂白，也不回家好好地问问自己的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直接去了林业队，当着林业队的男女青年将李廷打了个臭死，又羞辱了一番；然后，就将此事向大队革委会作了汇报，马上又策动了张兵和王娟组织批斗坏分子李廷的斗争会。于是，这个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坏蛆张开，听到经过自己添枝加叶、胡编滥造、夸大事实，惹火了的民兵连长，小花的哥哥，不但将李廷当着众人痛打和羞辱了一顿，还要开李廷的斗争会，兴奋得白天黑夜都睡不觉，心里马上描绘了一幅批斗坏分子李廷的“美丽”画面——“首先，由两个戴着红袖标的红卫兵将李廷押到台子上，自己就在他的腿弯上使劲地踹上一脚，让他老老实实跪到碌碡上；然后，自己再亲手给他戴上坏分子的高帽子，脖子挂上十块砖头；这样，李廷就会像烤熟的大虾一样，被革命群众喊着口号批斗了；完了，自己再乘势将他拳打脚踢一顿，将他掀翻在地，上面踏上自己的脚，让他在自己面前永远不能翻身！因为他是被人民唾弃的坏分子，是要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所以，绝对不能像批判张九那样，和风细雨的，以致自己没有过足整人的瘾。”张开心里想着，竟忘乎所以的，自言自语地手舞足蹈起来：“嘿嘿！李廷马上要被专政了……痛快，痛快啊！自己也能到台子上施展一下威风了，将李廷使劲地羞辱一顿了，让他老老实实在自己的面前低头认罪了！嘿嘿，嘿嘿……”张开，美滋滋地想着。
斗争大会现场非常严肃：“打倒坏分子李廷！”白纸黑字的大标语挂满了大会现场，揭发李廷流氓作风的大字报贴的满墙都是。红卫兵严阵以待，革命群众怒形于色，张开面有怒容而心里手舞足蹈。斗争会不分白天黑夜，对李廷进行了残酷的轮番批斗。先是小花的哥哥，民兵连长对李廷进行了长时间的拳打脚踢；紧接着，张开、大猫、二狗、三寨、四祥，等人上去轮番摧残；一阵阵震耳欲聋“打倒坏分子李廷！”的狂吼声，使斗争大会一次次推向高潮。白天，将李廷画上花脸，戴上高帽，挂着大牌子，满村大街小巷的游街；夜间，跪到由张开和二狗等人在他的茅草房里所发明的体罚阶级敌人的跪碌碡，坐“喷气式”，等等的刑罚。经过几天几夜对李廷的残酷的批斗，连打带体罚，加上精神上折磨，致使本来非常英俊而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几天之后，就变成一个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瘦老头了。
此事，在河西村的全体社员之间，引起了强烈地反响。社员们对于李廷案子的评论，也出现了多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李廷罪有应得，他不应当在家抱着美妻，还要在外边糟蹋别人家的闺女，是道德败坏的典型代表；有的人，对这个案子的处理，却表现出了无限的感叹，认为可惜了这么一个有用的人才，这都是父母包办婚姻留下的恶果。而王忠信母子则认为：对李廷的处理有点过头，李廷本身有错误，但他的错误完全可以扭转，对原配妻子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下去的婚姻，完全可以通过公社或法律解除婚姻关系；解除以后，再和自己心心相印的恋人重新登记结婚。因为李廷是大队少有的人才，他所领导的林业队，成绩非常突出，是被县市领导高度重视，改造荒滩野岭建设花果园的典型代表，所以，林业队还是应当由李廷继续领导，带罪立功嘛！让他继续完成他所绘制的新农村宏伟蓝图。虽然当时对于男女关系的问题上，在人们的心目中是深恶痛绝的，是要遭到人们唾弃的，但是问题应该看他的本质，罪过不应该加在李廷一个人身上。王忠信也将自己和母亲的想法反映给书记赵峰。然而，由于当时在文化大革命所产生的红卫兵极左的思想指导下，对于“罪大恶极”，让人深恶痛绝，被人们唾弃的坏分子，赵峰也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红卫兵将李廷掀翻在地，然后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因此，林业队在没有合适人的领导下，每况愈下，昔日的规划，要将河西村几年之内变成花果园新农村的宏伟蓝图，就付诸东流了！大队只有派人维护、管理以往既有的成果